我沒有追問佟彤她說的同事是誰,一來不想打草驚蛇,二來,我現在最關心的,當然是歡歡姐了。
這么多年不見我也有幾肚子話要和她說。
吃完夜宵之后,歡歡姐先陪著我,送已經滿口胡話的佟彤,回她家祖傳的大別墅。
這家伙剛才一直霸占著醒酒器,整瓶酒基本都是她喝的。
還好有歡歡姐陪著,不然她最醉成這樣,我還真不好意思送。
至于嘛,前面千杯不醉,喝了瓶干紅,反倒敢上景陽岡了?
想想,應該是我勉為其難地答應她,明天去幫陳喜找魂吧。
關于這點,我已有一個計較。
我們開著車來到小蠻腰下,這座600米高的電視塔,位于市新中軸線南端,引龍入江海之地。
據說,塔頂上有一顆重達百噸的定風“龍珠”,也是用來吸引暴躁龍王爺乖乖南下的重要關竅。
這么大的手筆,自然不只是用來引龍南下。
山主人丁水主財,“引龍入江”,同時也是為了凝聚“山水雙龍相匯”的頂級格局。
我們面前的這條大江,正是貫穿全城的水中龍母。
此外,這座塔還有鎮水鎖江的寓意。
大江滔滔,奔流到海。水過而不歇,等于空見財氣流失,于是,自明代以來,便在這條江龍上的“龍眼”之島上,先后建起三塔,設下三關,構建起“三塔三關鎖二江”的格局。
還有第三個作用:催文昌。
自古嶺南是蠻夷之地,富武有余而文秀不足,明清的封建統治者最怕什么?不是已經被元人抽了脊梁骨的讀書人,而是不讀圣賢書不寫八股文的鄉紳土豪。
此地位于主城(市府)東南方向,也就是“九宮飛星”理論里所說的“四綠文昌星”之位,江水在塔前流淌而過,水為一白,正應《玄空紫白訣》:四一同宮,準發科名之顯。
當然,現在是新社會,吃飽沒事支鍋造飯是不可能。
因而可以預見,隨著此塔代替它的老前輩們(舊三塔)企穩了位置,匯聚九龍三江十二脈之氣,致仕登極的日子亦不久矣!
坐在江邊棧道的長椅上,望著對岸的繽紛塔景,抱著木吉他,就像很多年前坐在家鄉清澈的小河邊時一樣,纖瘦的雙腿盤著。
“好漂亮,這一年來了幾次本市,都是路過,還沒有這么近看過呢。”歡歡姐雙手疊在橫立的豎板上,下巴輕輕擱著,呢喃一般地說。
“姐,要不你多呆幾天吧,弟弟這幾天和你到處逛去。”我趁機邀請,帶著不想讓她拒絕的哀求。
她呆呆地看著前方,許久,才用鼻音輕輕“嗯”了一聲。
我心中一喜,自然認定她是答應了。
立刻如數家珍地說起本地的美食美景,不給她任何反悔的機會。
她只是歪著腦袋,用一邊側臉貼著手背,靜靜看我,聽我喋喋不休。
說完旅游計劃,我接著又說起了這些年的經歷。
從離開小鎮,外出讀中學,哭著和她道別開始,講了很多很多,甚至也想起了一些早就遺忘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講了多久,心中不由奢望,天色永遠像現在這樣黑著。
直到我實在說不動了,靜默下來,歡歡姐輕輕彈起《茉莉花》。
卻不是她以前任何時候彈唱的曲調。
微涼、微啞,配合著她低低的哼唱,聽得綠化里的夜蟲都安靜下來。
歌詞中還夾雜著一段段日文,凄清哀婉得就像日式的詩歌俳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