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后,許老爺子抬起干枯的手臂,朝我招了招,用他有氣無力的滄桑口吻說:“小家伙,你過來。”
我下意識看向佟彤媽媽,見她首肯,這才過去。
剛躬身準備蹲下,他突然探手抓住我好不容易被佟彤媽媽撫平的衣領,一把將扯了過去,嗓音如同困獸在我耳邊低嚎:“你是不是也覺得老子我活不長了?”
我雙手撐住輪椅兩邊扶手,這才不至于讓自己壓在這個老家伙的身上。
我點了點頭,用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量,直言不諱道:“臭肺、非毒,七魄損傷其二,再加上您的年紀,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
“好小子,老子沒看錯你!”許老爺子不以為忤,反而對我大為贊賞,“有老子當年一半的膽量。”
他松開了我的衣領,用手撫摸著膝間昂貴的皮褥子,追憶道:“想當年,老子在花帥底下剿匪,在南嶺深山,一槍頂住這只大貓,打了個雙眼對穿,不傷半分皮子,憑的就是這身膽量……”
我連忙起身,恭敬地站直了聽他的威水史。
沒想到,他的結束語居然是:“你的事情,老子幫你擺平了。”
雖然我不覺得事情需要他親自去擺平,但這份恩情,我只能受著。
“老爺子,您還年輕,我看至少還能活20年。”
陽光重新灑入,我掖好他的褥子,讓他睡得更舒坦一些。
果不其然,在溫暖的陽光下,老人很快又睡了過去。
許世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掉頭離開了起居室,站在一旁的那個很有味道的年輕女人,趕忙跟上。
“阿姨放心,沒丟您的臉。”我朝佟彤媽媽眨了眨眼,“我們還是快去吃飯吧,早餐都沒吃。”
佟彤媽媽朝我翻了個白眼,過來攬住我的手臂,往樓下走去。
“二位慢走。”神出鬼沒的老管家站在起居室門口,還送我們。
下了樓,熱鬧的場景立刻涌向我們,底下正在那個與我同齡的許棟的安排下,進行著一場盛大聚會。
又是一處名利場。
我居高臨下,站在大廳挑空的二樓欄桿處,看著底下的人群,只覺得乏味。
“怎么,這就厭煩了?”一個熟悉的嗓音在我身后響起,我回頭看去,原來是我的哎呀老舅許江城。
“你們先聊,我去給你們準備吃的。”佟彤媽媽松開我的手,給了她的二哥一個警告的眼神,就往一樓走去。
許江城老臉夠厚,過來就問:“老爺子的病,多久能好?”
真當我是扁鵲托生啊?
也是,這“病”,華佗再世也沒用。只有針砭陰陽的扁神醫能治。
“嚴格意義上來說,老爺子得的,不是病。”我嘆了口氣,說出心底的憂慮。
不是病,意味著無藥可治。
哪怕是吳秋丹這次前往的醫家“圣地”,也無法找到根治他的問題的“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