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究還是踏進了面前的這個圓形石室。
膽小如我,原本是想回去搬救兵的,不過,瀏覽了回歸本體的山精的完整記憶,我大抵猜到了這個陣法的作用。
當年,壹貫道的邪教徒們幾乎掏空這座看起來并不顯眼的矮山,在里面設下的這座祭壇,并不僅僅是我上次看到的那一部分,甚至,加上剛才我經過的祭坑,以及此時我所在的這個圓形石室,都不是同時身為會道門嶺南總壇的全部。
邪教徒們深知自己所做之事必遭天譴,方才不惜布置一個籠罩整座山的龐大陣法。
如我剛才的猜測一樣,這件事情,與古越人的“靈魂不滅觀”息息相關。
正是如此,乃至令身懷黑木牌的我的靈魂都感到顫栗。
這整個祭壇,從建造完成伊始,直到此時此刻,仍在進行著一場“永恒之祀”。
一手握著黑木牌,一手抓著打神棍,我踏進了石室。
在兩道力量的守護下,我的神魂依舊像是被巨浪拍到了岸上一樣。
黑木牌像是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猙獰著冒出強烈而滾燙的光芒,就連我眼前的空間都焚燒得扭曲起來。
就在這扭曲的視線中,我看到,石壁上這一幕幕圖騰,都鮮活過來。
原本圖騰是抽象藝術,一筆一劃間都蘊含著無窮信息,而此時,它們便攜帶著這無窮信息,突破次元壁的阻隔,降臨在這座石室里。
我不是在進行藝術性的表達,而單純只是毫無修飾地白描。
每一道信息,都擁有著強大力量。
這就是原始而荒蠻的圖騰之力。
須臾之間,我仿佛成了這場“永恒之祭”的新犧牲。
圖騰高舉石鉞,試圖將我壓在斷頭臺上……
你妹的……我心中暗罵,自然不肯就范,揮起打神棍就朝它砸了過去。
打神棍的力量同樣來源于巫,甚至,比之此地邪教徒妄窺天機凝聚的巫力更加純粹,而且強大。
然而,打神棍終究是丟失了器靈的法器,威力大不如前,而這些圖騰,又有進行了一百多年的祭祀加持。
一棍打散面前的圖騰之后,又有圖騰走下,張弓朝我射箭。
這特么的……難不成要我將石壁上數以百計的圖騰挨個打一遍?
心中吐槽,腳下卻不敢有絲毫停歇,踏著禹步,避開了它們的攻擊。
嗯?
剛躲過羽箭,我便覺得腳下一沉,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右腳踩住的方寸地面,整個往下陷了一指的深度。
該不是踩到機關了吧?
我心中咯噔一下,然后在緊隨而至的刺耳嘎吱聲中,亡魂大冒!
爬滿圖騰的弧形石壁上,間隙中突然涌現出了一個個黑黢黢的洞口。
這洞口每個直徑都只有三四公分,怎么看,不是槍口,就是箭孔。
要是里面真的萬箭齊發,我就算有打神棍和黑木牌傍身,也只能被穿成刺猬。
冷汗從額頭上淋漓留下,刺痛了雙眼。
然而,我瞇起的目光中,卻同時捕捉到了那兩個圖騰再度張弓搭箭。
咽了咽喉頭,我自然清楚,這是自己從未面臨過的死境。
不過,讓我稍感安心的是,墻上那密密麻麻的漆黑洞口,在出現之后,便無動靜。
似乎只要我右腳所踩的這塊地磚不再移動,我們彼此便能相安無事。
——好吧,這種微妙的平衡,只限于我們彼此雙方。
血祭圖騰顯然不在此列。
兩枝羽箭再度射來,我艱難擰轉上半身,將將以打神棍砸開。
同時,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下右腳掌。
看來老天爺也知道我此番前來是替天行道,給我留了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