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家大抵會覺得太上皇是因為云家人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而失望震怒,可少數嗅覺敏銳的人也能察覺到其中的隱秘的意思。
云定伯府固然重要,可從云定伯書房搜出的那封通敵叛國之文書牽扯的可是當朝兵部尚書。如果要保云家,就要舍棄兵部這枚大將,可若是要保兵部尚書,就注定不能救云家。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手在推動一切,將一個兩難的選擇擺在了太上皇的面前。而這個選擇題的答案,此時此刻,太上皇已經做出來了。
行刑日的前夕,夜色正濃,氣候溫熱。
月上中天,街道上不見人影,漆黑一片。無人注意到一輛樸素的馬車,悄悄從天牢駛了出來。
馬車前方,車夫長相普通,面無表情的揚鞭策馬,小小的馬車借著夜色的掩蓋而悄悄的奔走在京城的小巷中,最后出了城門。
出城后,馬車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又一路狂奔了一個多時辰,才堪堪停在了一家路邊的客棧旁。
停好車,車夫跳下地面,徑直走到馬車車門處,大手一揚,從里面拖出個一身囚服的人,而后粗暴蠻橫的帶著此人拖入了客棧。
時辰已是后半夜,進了客棧的大門,里面卻是燈火通明。車夫將人隨意的往地上一甩,隨后恭敬道:“主子,人已經帶來了。”
大堂正中的桌邊,隱約傳出一道沒什么感情的“嗯”字。
隨后是女子含笑的清脆聲音:“摘下來吧。”
車夫這才正視身旁的人,一把摘下了他頭上戴著的黑布。
視線恢復明亮,這身著囚服的男人立刻“呸”了一聲,喃喃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綁我來做什么……”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死死的盯著面前容顏精致的女子。
被此人這么赤裸裸的注視著,女子沒有生氣,反而笑容逐漸擴大,小手捧著茶杯,笑道:“一月不見,大伯是連我都認不出了么?”
“……云扶月,竟然是你!”這被稱作大伯的男人自然就是云正罡,只是此時,這個一向尊貴的男人穿著破爛的囚服,渾身污垢,再沒了往日意氣風發的樣子。
“這種時候,除了我還能有別人來找你么。”云扶月“嘖嘖”兩聲,遺憾的搖頭,“或許大伯心里是希望來人是太上皇吧,只可惜……”
她靜靜的看著云正罡:“只可惜,你已經是個棄子。”
云正罡身子一抖,不自覺的握拳,下意識的就想反駁。
可是話到嘴邊,又被無力的吞下。
他很明白,云扶月說的都是事實。
這一個月來,云正罡的心情猶如坐過山車,從開始的滿懷希望,到最后的徹底絕望。可不論他內心的想法如何豐富,從始至終,太上皇那邊都沒有任何表示。
很明顯,從一開始,太上皇和厲晟就放棄了他。
云正罡自嘲的咧了咧嘴,怨毒的看向云扶月:“一切都是你搞的鬼的對不對,你害死云府上下無數人,簡直是個毒婦。”
“毒婦”二字一出,夜凌淵的眸子頓時不悅的瞇了起來。
云扶月挑了挑眉,手心的茶杯泛著暖暖的溫度,她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大伯說我是毒婦,那便是吧。”
話落,云扶月將茶杯放在桌上,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