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與法力對撞出大片狂亂的暴風,將四周的物件乃至魔頭都卷進去攪成了一鍋亂燉。
在趙盧兩人與孔淵魔君這樣激烈的對拼中,江璃卻敏銳地捕捉到,某種介于仙氣與虛無的法力正以緩慢的節奏侵蝕空谷城的每一個角落,逐步將整片區域染成自己的色彩。
他微咬嘴唇仔細地操作自己的法力,讓感知盡量輕微地滲入這座正在破碎的城池中。
那淡墨般的法力蹭過破碎的石塊、點過哀嚎的魔頭,又沿著氣流暈染開來,終于在空谷城徹底被同化之前找到了趙谷澄。
很不幸,正如江璃所料,這個頗具仙緣的小朋友果真察覺了異常。
那奇妙的法力才運轉不久,他便迅速將重見雙親的悲喜交加轉為了緊張與不解。
只見他身體微微前傾伏在虛實屏障上,手指不自覺地使著力,視線舍不得從雙親身上離開,卻又不敢放松對奇怪法力的關注,最后不得不時不時轉頭去看它的走向,整個人呈現出一副悲痛不安的模樣,與方才的遲鈍從容完全不同。
“小朋友……”
發現趙谷澄竟一點注意力都沒放在孔淵魔君身上,江璃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還沒等他生出些許類似“后生可畏”、“一針見血”乃至“不愧是趙家后輩”的閑散思想,下方的戰斗便分出了勝負,后續的事情也無悲無喜地重現在了兩人面前。
“悠……然。”
斷刀的刀客從背后緊緊抱住折弓的弓手,用虛浮無力的聲音急切地喚著愛妻的名字。
“阿、阿、鸞……”
后者用盡全力從喉嚨里擠出聲音,沾滿鮮血的右手無意識在虛空中抓握著。
“我愛你。”
刀客終于用最后的力氣穩定了氣息,鄭重地對著愛妻說出了這句已經說過無數次的情話。
“……”
可弓手已經無力回應他的表白,只能動動嘴唇以示回應了。
“唔……”
在兩人前方的不遠處,孔淵魔君疑惑地點著自己的手背。
“我不明白。”
他保持著一貫不懂就說的好習慣。
“根據我這幾年的經驗來看,一般弱小的生物才會群居……畢竟獨自的話存活不下去嘛。”
“誒,好像也不能這么說,有些地方確實會有較強的生物群居的情況……但也基本是符合種群利益的選擇嘛,每隔三五年換個首領什么的其實也啥影響沒有……”
他越想越迷茫,索性不再言語,停在原地好好地整理自己的思緒。
“唔……”
很快,孔淵再次開了口。
“一般來說,啥生物五花八門的表現都是基于利益的選擇,說破天不是為了吃喝就是為了繁衍,這種情況下,真的會有什么所謂真摯的情感嗎?”
他困惑地看著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神情愈發動搖。
若換了旁人,他大概率會開一個二選一活下去的惡劣玩笑,試一試對方口中所謂的“忠貞”情感是多么的“情真意切”。
但不知道為什么,面前的兩人讓他生不出一絲褻瀆的欲望,絲毫開不了這個口。
他隱約覺得,就算自己真的說了這話,那也只是自取其辱、自討沒趣,平白又讓對方再看低自己幾分。
最后,孔淵結束了長時間的糾結,從遠處的氣流中隨意撈出了一把無主的長劍。
盡管對手還沉浸在雙人世界中,他還是認真地向對方作了道別。
“再見,我的對手們。”
他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又猶豫了幾秒自己是不是該補上點什么動作,而后干脆地一劍穿透了兩人的腹部。
“這樣應該不痛吧?一般人形的弱點是在這兒吧?是吧?”
孔淵松開手緩緩后退幾步,口中低聲念叨著。
此時,他體會到了某種前所未有的悵然若失,盡管他也不知道這情緒是從何而來,又是因何而起。
不過很顯然,在場的包括后來的一共四個人,沒有一個人在意孔淵在想什么——
他們的注意力已經被孔淵眼中沒有映射出的場景牢牢抓住了。
在趙盧兩人還未變冷的身體上空,兩人的魂魄正保持著與身體同樣擁抱的姿勢,臉上還洋溢著某種混雜喜悅的復雜情感。
“阿鸞你看,那法力要來了。”
盧悠然握住趙培鸞的手臂,臉上無法抑制地展露出了某種激動。
“嗯,要來了。”
趙培鸞收緊手臂緊緊貼著妻子的長發,眼神中流露出了幾抹傷感的溫柔。
他們的計劃做來復雜,目的說來卻很簡單,可以理解成某種等價交換,那就是用自己的魂飛魄散來換澄澈兩兄弟不死的未來。
“白仙,那個未來、那個未來能改變嗎?!”
盧悠然發髻微亂、神色慌張,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般拼命去捕捉漫天的紅霧,卻只能看著那大片的仙緣在自己的指縫間溜走。
趙培鸞很想去按住妻子的肩膀,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手。
畢竟,在天雷劈下來的瞬間,他和妻子一樣,也目睹了澈兒變魔,一家四口齊進輪回的凄涼下場。
“你們還有輪回!你們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