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模糊了年少時期大部分的度日細節,獨留下了一張夕陽注視下的孤單小院。
廖不繁本以為只是這樣一個屋漏墻斜的小院沒什么可講的,但隨著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的拼接,眼前已然荒廢的場景漸漸又開出了成片的紅花。
春晨的微風、夏夜的轟鳴、秋昏的連雨、冬白的鵝雪,一黎一黎的歲月運轉映在窗上,照亮了破紙后忙忙碌碌的麻衣女子。
“繁兒,不繁,不繁。”
說來慚愧,廖不繁幼年體弱多病,總是在床上哭鬧不已。
而他的母親,那個被時光遮住了面容的女人便天天背著他在屋中做事。
“繁,哪里繁,一點都不繁,對吧繁兒。”
無論洗衣做飯、割草喂雞,這個瘦弱的女人總會用柔和的聲音找些話說。
在她的安撫下,廖不繁困倦地微睜開雙眼,看著幾叢僅有的紅花被水潑得來回搖曳,釋放出淺淡的清香覆蓋住幾日未散的酒氣。
這邊遠離宴會之所恬然微悵,那邊宴席之中亦有離席之情。
只見大家族夫人小姐齊聚的惠心院中,楊稚正筆直地站立在墻邊與翠竹融為一體。
畢竟身為給小姐沖柔的鋒生,即使在這樣全是女眷的場合下,他也理應在場。
一連五日的宴席,他都站在自家小小姐楊珊斜后方的墻前與翠竹為伴,頂著一肩斑駁疏離的碎影宛如一卷淡雅的水墨畫。
“那個就是楊家的小小姐楊珊吧?”
瞅見院中唯一的男人,馬家小姐立馬拉著要好的胡家小姐偷偷問道。
“可不是,之前也說過,近年來只有楊家安排了鋒生。”
胡小姐偷看了一眼男人前方的女孩,當下點頭稱是。
在大家族的小姐天生孱弱或體弱多病時,家中長輩會根據巫判所算是否為霉氣沖撞。倘若確認,長輩便會依據巫判所言尋覓一位合適的男子安排在小姐身側沖柔,并稱之為鋒生。
雖說馬小姐家族規模一般,甚至沒資格在容秀廳等待宴席,在此次宴會之前也從未見過或聽說過鋒生,但她向來活潑開朗,與眾多小姐關系都極為不錯。
尤其是身側這位胡小姐,剛一見面,她特地拉著馬小姐提醒一二,以免她過于一驚一乍丟了面子,平白惹人嗤笑。
當然,會出現這樣的場景也得益于夫人小姐們的宴會比之正德院要隨意許多,所處的惠心院四通八達包含足有八個庭院。
雖然這八個庭院各有雅名,但其間的分界線亦不明顯。除卻風格各異的柵欄,便是那唯有的幾堵高低白墻也被翠竹碧葉之類的綠植裝飾著,全然看不出違和之意來。
連分界都這般用心,那其中布置就更是不用說了。無論是巨大的花樹還是嫩綠的籬叢、精巧的臺子還是隱匿的塑像,每一點布置都恰到好處、美不勝收。
在這樣優美的庭院里設宴,若真是板板正正地一人一桌不允離席,那才真叫浪費。
還好彭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新奇大膽地將菜品點心與時新瓜果放置于院中各式臺上,請夫人小姐們自行閑逛取用。
當然,若是夫人小姐喜靜不愿挪動,院中適宜位置也擺放了小幾軟凳供其靜坐。
就好比楊家的小小姐楊珊,她在整個壽宴五天都坐在粉紫色的蓬花樹下,幾乎沒有起身走動。
“哇,剛才還沒看出來,楊小小姐頭上那個發冠是玳珠嗎?好別致。”
馬小姐興致勃勃地觀察女孩。
“別說,還真是玳珠……不過我更喜歡第一天的蕪花桐。”
胡小姐跟著盯了一會,有些羨慕地說到。
要知道,她從十幾歲便一直想要支蕪花桐,奈何家底實在難以支持。
誒,倒也跟無需楊小小姐頭上這支一樣通體鑲寶,我只要花鑲寶甚至蕊鑲寶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