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斜天色漸暗,絲竹歌舞魚貫離席,接連五日的盛大壽宴終于迎來了尾聲。
趁各家夫人小姐各自道別,楊珊離開軟凳沿小路去了折桂園。
此季秋風正起,恰是金桂綻放的好時節。在角落白桂的襯托下,中央大片的金桂隨著涼風搖曳,宛如一汪生機勃勃的黃金海洋。
楊珊初來便被這片金浪吸引。如今快要離開,她最想再度細游的自然也是這里。
撿起幾瓣飄零的金蕊,她嗅著撲鼻的桂香,有些疲憊地坐在了中央桂花樹下的秋千上。
“刷啦——”
秋日不比夏末溫暖,楊稚自然也早早做好了準備。一個眨眼的功夫,他不知從哪摸出個薄錦斗篷,簡單甩開后披在了楊珊肩頭。
他后退幾步正要回到樹下,卻聽得楊珊開了口。
“你不開心。”她閉著眼睛一副快要睡著的模樣,聲音也有些細弱:“那些女眷的確事多了些,你不要太介意。”
其實日日跟著小小姐,即使不出門,楊稚也是天天接觸一群各式各樣的女人,所以對滿園或明或暗探究的目光倒也不怎么介意。
他悵然一笑:“我不在意這個,讓小小姐費心了。”
“嗯?”
聽得楊稚的回答,楊珊輕疑了一聲。
她面帶思索地睜開眼睛,仔細回憶楊稚情緒的轉折點。
絲竹禮樂重歸于耳,美人回到天空翩然起舞,楊珊撥開那些曾縈繞在惠心院的羨慕、酸澀與驚懼,直到轟鳴的鼓聲再度于耳膜邊驚起。
“咚!”
那清亮果斷的鼓聲擂在每個人心頭,驚掉了數位夫人小姐手中的盤子,也震開了楊珊心頭的不解。
她心念一動,有些不確定地問到。
“霖盟軍?家將?”
“……”
女孩不大的聲音精準地刺中了楊稚的內心。
他沉默地退回樹下,望著被金色切割地支離破碎的天空,心頭像是壓上了鐵塊一般沉重。
時間一黎一黎倒退過冬秋夏春,還記得在與今日同樣澄澈的天空下,他和數十個五到十歲的稚童乘馬車被帶出了不屏莊。
那馬車吱呀吱呀顛簸了許久,最后停到了楊家的別院明期莊。
在莊內空蕩的訓練場里,他們在楊家前總管楊練的安排下三趟排開,等待著來自本部的挑選。
“稚兒,不屏莊之所以能安然留在不歸林附近,全是因為楊家一直在庇護我們。”
臨行前三日,父親不舍地盯著楊稚,鄭重其事地囑托到。
“若你能被楊家留下,定要好好學習,切莫辜負爹娘對你的期許。”
雖然從不屏莊一抬頭便能看見茂盛的不歸林,但這塊坐落野山的區域分屬非侃區,其內危險莫測時不時便有野獸出來傷人。
這么多年來,管轄不屏莊的楊家先是指派楊軍清理了不歸林邊緣的危險,又在莊內設立平康鐘,約定一旦有野獸進犯便敲響此鐘。
在于不歸林的野獸足有十五六年的拉扯下,不屏莊終于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寧。吃著自家肥沃土壤種出的米糧,每個不屏莊的村人都對楊家感恩戴德,沒齒難忘楊家之主的仁慈恩典。
而從小聽得楊家善跡的楊稚,即使沒有父親的再三叮囑,也已經做好了忠心報恩楊家的準備。
“喝!”
久等無事,當稚童們開始好奇地交頭接耳之時,一聲暴喝在眾人頭頂響起。
他們嚇得一哆嗦,下意識抬頭看向聲源,正看見一個身影帶著令人膽寒的氣勢自天而降沖自己砸來。
“啊!!!”
他們有人嚇得大喊大叫,有人驚得抱頭逃竄,還有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濕了褲子。
待那人影面重實輕地停在稚童們面前,唯有楊稚一人穩穩當當地站在原地。
“唰——”
長刀劃出一個優美的半圓頓在楊稚喉前,后者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隨即看向了面前這個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