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兒郎,從不言命。
盡管在訓練場隱隱聽過些許風聲說自己是大少爺心中的紅人,進步飛速皆因楊教頭私下偏愛,但吳稚都是一笑置之。
無論酷暑還是嚴寒,他總是早早出勤私下加練,從不尋找理由偷懶怠惰。
因為他記得,一直記得父親在每日晚餐中的叮囑。
“稚兒,米飯好吃嗎?”他幾乎每日必問這個問題。
“好吃。”吳稚也每日頭也不抬地回話。
“知道為什么嗎?”父親會繼續追問。
“因為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付出的心血是不會騙人的。”吳稚早就背下了這個標準模板。
“嗯,對,付出的心血是不會騙人的。”得了回答,父親便滿意地夾起飯菜狼吞虎咽,直到把所有飯菜掃蕩一空。
“噗嗤。”在目睹了不知多少次這樣的對話后,吳稚的母親終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怎么啦,我臉上有米飯嗎?”父親不滿地看向母親。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們父子每天這樣對話,哈哈哈哈。”母親轉過臉去,肩膀還一抖一抖的。
“這都是有講究的。”父親追著母親解釋:“吃飯這么重大的事情,最適合講這些東西了,習慣要從小培養,要不然長大了再說就晚了。”
“晚不晚我不知道,就是如果我小時候每天有人專找吃飯的時候追著我說大道理,我肯定菜都吃不下了。”母親還是偷偷地笑。
“婦人之見。”父親吹胡子瞪眼:“你看稚兒多乖,這都是因為我的諄諄教誨。”
“是是是,我看也就是稚兒太乖了,換個混小子來瓦都給你掀了。”母親夾菜給吳稚:“吃飯吃飯。”
“慈母多敗兒!”見母親還是笑瞇瞇地給自己夾菜,父親又抬高聲線說了一句:“慈母多敗兒!”
其實慈母不慈母、敗兒不敗兒、耕耘不耕耘、收獲不收獲這些所謂的大道理,吳稚當年的確是懵懂的。
他只知道自家種出的米是最香的,母親做的菜是最好吃的,只要說完這些話,自己便能好好享受一天中最快樂的團聚時光了。
但稚童總會長大,在吳稚居住于楊家訓練場,每日吃著味道有些陌生的飯菜時,那刻進骨子里的對話與習慣便默不作聲地發酵了起來。
“真的,你到底是什么妖怪啊?”比吳稚進入訓練場早上兩年的潘順剛進場地便嚷嚷了起來:“天還沒亮啊你怎么又在,我還以為我能趕個早呢。”
吳稚則專心地揮舞長柄木刀直到甩出最后一個招式,這才收起架勢回身對他言到:“順哥,早上好。”
“離譜,你這個人就離譜。”潘順本以為自己算天賦高、勤學苦練的——直到吳稚進入了楊家訓練場:“你都不睡覺的嗎?”
“睡過,醒了。”吳稚一本正經回答到。
“好回答好回答,好就好在它說了個寂寞。”潘順開始頭疼了:“以后誰在說你是關系戶,哥第一個去噴他。”
“一群混小子成天說的跟真事一樣,一到早上連個人影都沒有。”他念念叨叨個沒完:“還雛鷹,我看是一群草雞,怪不得楊教頭看見他們都板臉,我都煩。”
“什么是關系戶。”吳稚從未聽說過這個詞語。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那就不是你應該接觸到的領域了,我的武癡弟弟。”潘順張牙舞爪地連聲制止:“求求了,讓我相信一次世界的純真吧。”
“順哥,我想高飛。”又一次天剛蒙蒙亮時,吳稚突然對身后的潘順說到。
“啥?你輕身術練的可以啊,飛吧。”潘順一頭霧水。
“我不是說這個。”吳稚搖搖頭:“我想去霖盟,我想去外面,我想看看侃區外面的風景。”
他的眼神明亮憧憬,嘴角亦上揚出期待的笑意。
“我們一起去吧。”
少年兒郎,從不言命。
其實吳稚并非不知道所謂關系戶的意思,他只是對此不屑一顧。
父親自小教他的是腳踏實地,是不欺自己,是正直勤勞。
他的識字范圍內不包括所謂紅人、所謂私情、所謂關系戶。
對有些事,他不想學,亦不屑學。
“別想了,他是命定的將星,覃巫判欽點的。”
不知什么時候,訓練場的風聲又變了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