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的吳稚失去雙親變成了一個孤兒。
他站在楊家主的書房里,緊攥著寫滿不屏莊事件來龍去脈的羊皮卷,死咬嘴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晌午的日光透過窗框溫柔地照射在皮卷上,撫亮了楊亮甚少寫得如此齊整正經的小字,也刺痛了吳稚的雙目。
他看著羊皮卷,直到那些小字逐漸扭曲成一團如同鬼怪,直到耳旁隱約響起詭異陰森的鴉鳴。
那時吳稚看著楊珊的笑臉猶豫再三,終究是選擇留在了楊家。
他等著,默不作聲地等著,沉默寡言地等著,終于等來了楊亮的一卷報告。
那報告被楊家主看過后留在書房的案幾上,又被宋澤“無意間”沒有收拾,最后被帶小小姐來找家主的吳稚看見。
“家主親啟,關于不屏莊一事……”
楊亮的辦事效率一向極高,在這件事上也不例外。他詳盡地還原了所調查的場景,又盡心盡力地寫上了自己的猜測,而后托專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本家。
“……獸群下山裂為三支,分別……”
獸群的動態與前幾日楊練的信上所說的相差不多。它們在下了山后便散作三支隊伍,分別去了村中和左右田里。
但在這份比信更加詳細的報告里,吳稚前后找到了自己父母的名字。
他的父親當時正在田中,幾乎在事件的開始便被野獸吞食入腹,悄無聲息地躺在被獸群吞下的幾十人名單里。
而他的母親當時正在村中,本該能在屋中堅持到楊亮的到來。
“三獸封于堂口,萬生四人不敢上前。”
這次的獸群入侵規模格外地大,就連放置平康鐘的不屏祖堂也被三個野獸堵了門。
從田里最先趕來的村民萬增等四人與野獸對峙,雖手拿鎬頭但誰也不敢上前一步。
在這僵持的時刻,正是吳稚的母親吳卓氏趔趄著撥開齊腰深的綠叢,最后從破裂的狗洞鉆入祖堂來到了平康鐘面前。
她顧不上自己滿身的灰塵,在四人驚喜的眼神中拿起桌前的錘子沖平康鐘奮力砸去——
但這一次,鐘聲并沒有如約響起。
盡管楊亮并未著墨描寫這一段的場景,但吳稚的眼前卻浮現了相應的畫面。
在被野獸堵著的祖堂大門后,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分奮力跑進堂內,用瘦弱的身體舉起結實的木錘奮力錘向平康鐘。
一下、兩下、三下。
她奮力錘著平康鐘,鐘聲卻遲遲沒有響起。
她不敢置信地繼續捶打鐘身,直到被野獸撲倒在地,在四人恐懼的眼神中為其啃食。
夠了。
吳稚的心在制止他讀下去,手和眼睛卻不肯停下。
他麻木地繼續翻著報告,直到那些字體糊作化不開的黑團蒙住他的雙目。
“唧、唧。”
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喚回了吳稚的意識,他踉蹌半步支住身體,強撐著繼續讀了下去。
而接下來的內容,就是恰巧在附近的楊亮察覺到了不對,領著帶出的訓練兵繞道去了不屏莊。
“一獸攔于村口,十獸分散村內仿若巡邏。除去以上這些明面上的獸群,尚有一獸暗伏于倉前樹下,四周已然白骨累累。”
在大致說完自己的突破順序后,楊亮在最后寫下了這么一句話。
“……獸群的行動分工明確,疑似存在某種安排,不排除受‘某種存在’的指揮。”
“某種存在……是什么呢。”吳稚喃喃自語。
他在看過事情經過后也產生了同等的疑問,但麻痛的思維著實無法進行分析。
他期待著楊亮已經調查出了結果,但報告緊接著轉作了收尾的語句。
在離開書房時,吳稚正面撞上了剛從不屏莊歸來的楊練。
他紅著眼眶直愣愣看著楊練,后者拄著拐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