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高壯道:“有些話原不能亂說,其實我們祁山客的大掌柜,就是革命軍頭領姬國卿的哥哥姬國棟。大哥你不了解革命軍,革命軍所有的錢糧,都不是一個人的,也不是革命軍的,而是革命區所有百姓的。那里的錢糧雖多,頭領姬國卿卻不能動用一文一厘。因此,他就讓他哥哥姬國棟組建了販鹽的隊伍,叫祁山客,祁山客不屬于革命軍,販鹽賺的錢,不需要全部充公,這不就成了姬家的私業了嗎?姬國卿手里掌管著數千人馬,他哥哥在他準許下四處販鹽,這個祁山客跟革命軍頭領姬國卿的家丁有什么分別?”
牛岺臉色微微一變,笑道:“原來祁山客有這么大來頭,真是失敬、失敬!”扭過臉吩咐身邊的幾個人道:“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趕快扛起鹽袋回寨子?難道要這些革命軍的大爺們親自扛鹽袋嗎?牛紅石,你回去叫幾個弟兄來,一共將這些鹽背回去。柴山,你們幾人收在這里看著革命軍大爺們的刀槍和鹽!”轉臉看向苗高壯等人時,又滿臉堆笑道:“久聞革命軍大名,真是如雷貫耳,今日得遇諸位,這是望月埡的大幸。以后,望月埡少不了跟革命軍打交道,諸位既然來了,這就趕快隨在下回寨子,在下為諸位備下酒菜,咱們一醉方休!”
苗高壯在天水縣城時就跟著崔老憨,心里孬點子可用車載斗量,說起唬人的話來,端的張口就來,根本不需事先打個腹稿。見牛岺對革命軍如此敬畏,心下大喜,笑道:“好說,好說。革命軍也是人,也需要吃飯穿衣。吃飯穿衣就要銀錢,如今鹽官驛十幾口鹽井在手,日日淘井水熬鹽,革命軍哪里吃得了這么多鹽,將鹽弄出來賣了換成銀錢,那才是正事。望月埡也有不少弟兄,日日吃鹽恐怕不會少了,只要望月埡弟兄們仗義公道,革命軍少不了諸位的鹽吃。從早起就拉車走這山路,弄了一身臭汗,看看已經晌午頭兒了,要有幾口酒吃,那可太滋潤了!”
說說笑笑間,到了望月埡土匪的老巢,大頭領聽說前來販鹽的是革命軍的人,老早就迎接出來。這些天,革命軍的大名看來還真是不一般,連遠在成縣的土匪聽了,都要畢恭畢敬的。
其實,這都跟一連七八日來成縣新兵營的那些革命軍偵察兵和崔老憨等人宣傳離不開。從離開沙壩村時,崔老憨就散布起了謠言,說革命軍目前有戰士五六千人,個個能征善戰、力大無窮。革命軍如今統領了整個西和縣和禮縣、天水縣好大一塊兒地盤,把那里的土地全部平分給了百姓,每畝地只收一成半的公糧。革命軍那里,現在的百姓家家戶戶都是地主,都有吃不完的余糧。革命軍那里,家家戶戶十六歲以下的孩童,不分男女都可以到學堂里去讀書,不但不收錢,而且晌午還管一頓飽飯。革命軍那里,只是對那些無惡不作、為富不仁的土豪惡霸大打出手,對明白事理的富戶只是將他家中的余糧給分了、多余的地給分了,從不動那些人一指頭。革命軍根本不像傳說中的打家劫舍、殺人放火、□□擄掠那樣。
此時不單是成縣,連北邊的徽州都有人開始盤算著翻山越嶺到革命軍那里去。望月埡土匪們下山后,同樣聽到了不少關于給革命軍正名的話語來。對他們來說,得知了革命軍只有不到五百人時,就把焦精忠的一千于人馬都打得慘敗,一個個心中對革命軍的敬畏就多了幾分。當聽說革命軍此時已經統領了整個西和縣,而且擁有了五六千人馬時,他們的敬畏變成了驚駭。不管革命軍是善是惡,革命軍能有如此多的人,而且戰斗力還如此之強,這才是土匪們必須要考慮的。雖然革命軍此時距離望月埡還比較遙遠,以革命軍這樣的發展態勢,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打到成縣來。在革命軍還沒有到來之前,早早地跟革命軍攀扯上一些關系,那可比什么都強。
望月埡的大頭領趙儼和三頭領趙信是親兄弟二人,趙儼三十七八歲,趙信三十歲。四頭領章仛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高瘦文靜青年,幼時讀過私塾,能夠識文斷字,是望月埡的軍師。
四名頭領中,趙信身手最好,曾經徒手制服一頭二百斤重的野豬,人稱“山豹子”。
聞聽鹽販子是革命軍派來的,趙儼和牛岺都表示出敬意和歡迎,趙信和章仛都表示厭憎和抗拒。望月埡地處崇山峻嶺中,三面是陡峭的巖壁,一面是通往山下的羊腸小道,也就是苗高壯等人行走的這條山路。羊腸小道盡頭處是個石門一樣的天然屏障,在石門處守著數十人就可以阻擋數百乃至上千人的進攻。進入石門后,是一個山坳,約有五六十畝地,聚集三五千土匪都不成問題。
在章仛和趙信預想中,未來囤積糧食刀槍多了,可以聚攏上千人來到望月埡,即便是上萬名官兵都難攻進望月埡。屆時,除非朝廷招安封賞,不然望月埡就是一個山中小王國。
望月埡原本住著六戶人家,是天啟年間躲避地主租子,六戶人家躲于山頂一個天然的山坳中,地主幾次派人追債都無法越過石門,最后只得作罷。崇禎十二年,跟隨闖王起事的趙儼、牛岺、趙信等受到官兵追殺,躲進了望月埡,后來在禮縣擄掠時遇到了識字的章仛,便一同上山落草。四五年間,望月埡聚攏了八十四人,加上擄掠來的婦女和幾年來這些婦女生下的子女,望月埡實際人口為一百四十二。
招呼苗高壯等十一人入席后,一直不忿的趙信和章仛頻頻敬酒,除了苗高壯有些酒量外,其余戰士幾乎沒有沾過酒,不時工夫便醉倒了一地。
趙信趁著酒意,正要拔刀砍了苗高壯幾人時,被大哥趙儼和牛岺攔住。趙信根本不聽大哥趙儼和牛岺的,這時章仛道:“趙信哥,不殺他們也行,山下不是還有不少革命軍的鹽販子嗎,不如把他們全部誑到山寨來,將之一網打盡。”
“不可,千萬不可!”牛岺攔阻道:“他們都是革命軍的人,得罪了革命軍,日后革命軍來時,咱們如何應付?”
趙信先命人將苗高壯等人捆綁了結實后丟于后寨石洞中,氣呼呼地對牛岺說道:“牛大哥,你一口一個革命軍,革命軍算個什么東西,他們不過是人數多些,敢到山下去鬧事的匪賊罷了!這些時日,成縣楚燮和天水的朱貴人招募到了三千余青壯,估計正是要去對付革命軍。聽說禮縣那里還有這個天水朱貴人的哥哥,禮縣那里肯定也在募兵。禮縣和成縣兩下夾擊,不日便可滅了革命軍。這天下,日后還是大明的,你們沒聽說闖王已經敗走北京城了嗎?他連大明的山海關總兵都打不過,能取代大明嗎?照我說,咱們不如殺了這些革命軍的賊子,以此向朱貴人那里討封賞。咱們總不能一輩子都躲在這深山中,不敢下山吧?”
“不,”章仛道:“趙信哥說的不太對,此時不能殺死革命軍的這幾個鹽梟。革命軍短短數月時間,就發展到了數千人,地盤擴大到近兩個縣,我看成縣朱貴人和禮縣那個朱貴人不一定能剿除了革命軍。首先,你們看看今日吃醉的這幾個人,他們只是負責販鹽的青壯,估計連革命軍的邊兒都不沾,可他們人人都精干無比,也只有趙信哥你能收拾住他們。換作我和大哥,二哥,恐怕一個都收拾不了。聽說革命軍有五六千人,雖然可能有些夸大,一兩千人總是有的。不然,他們也不可能先后打敗王天和和焦精忠,還把二郎堡給收拾了。那二郎堡是什么實力,連成縣都敬畏三分呀。革命軍能干干凈凈地收拾了二郎堡,這實力絕對不是吹的!你們再看看成縣這幾天招募的都是什么人,一個個皮包骨頭、弱不禁風的,聽說他們一天三頓清水一般的稀湯,晌午時只有一個饃饃。這樣的一群人,即便有三千多,若遇到跟這些祁山客一樣的鹽梟七八百人,就能把他們殺得血流成河、慘敗而歸。因此,我覺得禮縣和成縣的這兩個朱貴人,不管他們招募到多少青壯,到了革命軍那里都是送死……”
“四弟這話我不愛聽!”趙信不忿道:“如果成縣招募到七八千人甚至上萬人,也滅不掉革命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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