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錦衣右衛門領命而去,鄭芝鵬才轉過身笑著對一直站在他身后跟個影子一樣幾乎都沒啥存在感的鄭芝燕道:“就沒啥想問我的?”
鄭芝燕坐下想了想道:“四哥的用意,我大概能明白,卻又不是特別清楚,徐家把四哥害的這么慘,您要親手報仇解解氣我能明白,只是你那名單上,大多都是些小魚小蝦,與徐家本身甚至于都并算不上如何熟絡,欺負他們又是何必呢?”
鄭芝鵬聞言笑著解釋道:“徐家本身四世緋袍,乃是東林黨的一面旗幟,直接動他們肯定是不行的,這會惹得東林黨人人自危,而如今的朝政自魏忠賢死后已經完全是這路貨色的天下了,以這幫人的尿性,逼急了哪怕是拼著天下大亂的風險也會把一頂反賊的帽子給大哥扣上,所以大哥和三哥的做法并沒有錯。”
“所以您就干脆劫掠一些他們的邊邊角角,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撒氣?”
“當然不是,只是你要知道,這世上能殺人的,并不僅僅只有刀槍,輿論,一樣可以殺人,而且殺人誅心,不見血。”
“輿論?”
“松江這地方,打一百年前就是倭寇們最愛來的幾個地方之一,老百姓其實從沒有一天忘記過對倭寇的恐懼,而如今的海上,不管是咱家,劉香,勢力比之當年的王直徐海怕是都要只強不弱的,可是江南這里,卻是再也沒有戚繼光了。
你看到的是我用徐家的旁支親戚們撒氣,但這些普通老百姓甚至于普通的士紳卻是看不到的,他們只知道倭寇來了,而那天我跟張秉貞聊的你也都聽見了,對于倭寇的消息,他只會推波助瀾,甚至于鬧得越來越大,這下可就不是什么市井消息了,加之之前三哥確實出現在了松江沿岸,不出五天,整個江南的百姓和士紳都會驚慌失措。
江南人誰不知道,眼前的這點太平是咱們家保著的,只有咱們鄭家,才是真心抗倭,也真的有能力抗倭,普通百姓以為來的是劉香,人心惶惶之下自然盼著咱家的大軍可以北上剿滅這股倭寇,到時候我會散步謠言說,劉香是徐家召來的,而我鄭家因為跟徐家有仇,所以不會去救,你覺得百姓們會怨恨誰?
至于一般的商人豪紳,甚至于和徐家一樣的宦門,他們當然知道來的不是劉香而是咱們鄭家,可是張秉貞會一口咬死來的是劉香,他們有想法也只能憋著,他們比老百姓更清楚徐家在這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他們或許會恨咱們,但絕不會怨咱們,因為他們拿咱們沒辦法,那你說,他們又該去怨誰?
尤其是那些只因為與徐家沾親帶故的人,你覺得他們被搶了之后是會拿著刀槍跟咱們來拼命,還是會帶上七大姑八大姨的去徐家鬧事?
徐家,四世緋袍不假,但他們跟咱們不一樣,他們是靠名聲活著的,名聲就是他們的命根子。”
鄭芝燕似懂非懂地道:“所以你這么做,不是在殺死他們,而是要逼死他們?”
“不錯,老六你記住,咱們家已經不是倭寇了,當然,朝廷也確實沒拿咱們當自己人,但我以為,說咱家是一方諸侯總是沒錯的,諸侯,就要有諸侯的處事方法,不能再有點什么事就想著動刀動槍的了。”
鄭芝燕點頭道:“是,四哥,跟你出來的這一個月,我倒是真覺得自己學到了不少,你放心,我一定會長進的,我要成為你和大哥的左膀右臂。”
鄭芝鵬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我等著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