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心突然張開了嘴,一個濕漉漉的小紙團從它嘴里滾出,落在桌上。
祁溶警覺了起來,打開紙團,上面是江鎖的狗爬大字:【元柳非柳。】
惑心完成了江鎖交代的任務,就盤坐在桌上大口吃肉。
祁溶看著那四個字,面色嚴峻,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
樓蒼蘭卸下刀,行至山腰的一個秀氣的小帳中。
正是專為姬玉遙搭的那間小帳,覆在地窖之上。
帳中的燭光微亮,像帳中人朦朧的睡意。
姬玉遙還沒有歇息,坐在床邊等樓蒼蘭。
自從被山匪俘獲上山,經歷那許多事情后,她再不愿獨自一人入睡,幾乎夜夜都從噩夢中哭著驚醒,夢里浮現的全是禽獸們張牙舞爪的笑臉。
樓蒼蘭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他對她有憐惜,有愧疚,還有愈發不可收拾的愛意。
于是,他將被褥搬進了姬玉遙的帳中,晚上在她床邊打地鋪。
樓蒼蘭掀簾進帳,抬頭便看到了姬玉遙,問:“還不睡?”
姬玉遙輕挽一縷發絲,道:“方才我看到小鎖了,來了又走了。”
樓蒼蘭點頭:“她此時處境危險,明日我們便要整裝去域州。”
姬玉遙抬眸望著樓蒼蘭,眼圈通紅地問:“你要留我一人在山上?”
“自然要一起。”
樓蒼蘭心中一痛,握住了姬玉遙的手,道:“我說過,再不會留你一人獨自面對。”
豆大的淚珠從姬玉遙的眼眶中滾出,淌過眼角下的那顆淚痣。
樓蒼蘭用大拇指為她拭淚,笑道:“又開閘放水了。”
姬玉遙哭著哭著,又被逗笑了。
*
次日
祁溶等一行五人騎馬,姬玉遙坐于馬車之上,輕裝前往域州。
因姬玉遙坐于車中,過城門時,士兵倒沒怎么盤問其他帶刀佩劍的五個人,以為是五名近衛護送哪家富家小姐入城。
不過,祁溶路過這些士兵時,觀察到他們穿的并非官靴。
再結合江鎖留下的字條“元柳非柳”,祁溶陡然明白了這些士兵的來路——他們都是狼毫山的山匪。
域州城里關門閉戶,大街小巷都蒙上一層塵埃。
北風吹過,吹得天地之間灰蒙蒙一片。
路邊俯抬即是骨瘦如柴的要飯人,有的草席里裹著凍僵的尸體,因為死的人實在太多,已來不及清理。
騎著高頭大馬的五人是域州城中的異類。
如今能養得起馬的人早就不多了。
別說養馬,域州已經出現了易子而食的現象。
若家里有馬,定是被燉來煮肉吃的。
一個餓得皮包骨的中年男子有氣無力地敲著碗,碎碎念道:“行行好,給口吃得吧。”
姬玉遙一直探著腦袋,看著域州街景,目光落在了那個要飯的中年男子。
“停一下車。”
姬玉遙叫停馬車,走下去,朝那男子走去,心道:街上活著的人已經不多,能救一個是一個。
“叔叔——”
姬玉遙蹲下來,掏出懷中的錢袋,放到那人手中,道:“這里有五兩銀子,還望叔叔不要嫌棄。”
她說完,正準備起身離開,只聽那男子帶著哭腔道:“姑娘心善,我哪里敢嫌棄。只是這舉目四望,城中蕭條至斯,五兩銀子也買不到一口飯吃。”
姬玉遙聽著,急得眼圈發紅,看著這個行將就木的中年人,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那中年人也瞧著她,面色蠟黃枯槁,眼神空洞。
他盯著她臉上的那顆淚痣,越看表情越發驚悚,眼中流露出難以名狀的情緒。
中年人的表情讓樓蒼蘭警覺了起來。
他翻身下馬,將姬玉遙拉到了自己身后。
中年男子的目光隨著姬玉遙而移動,雙唇顫抖道:“濛濛……你是我的濛濛。”
“誰?”姬玉遙問。
“我女兒啊。”男子有氣無力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