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還燃著燭火,燈火不亮,隱匿在黑暗之中。
雪那么大,像漫天墜落的塵光。
她又那么怕冷,夜里有沒有蓋好被子?
寺中的日子很苦吧?
也不知她兜里的糖夠不夠。
直到看著寺中燭火漸漸熄滅,祁溶才關了窗歇下,與相思相擁入眠。
不過才睡下幾個時辰,晨曦尚未出露,域州東邊發出了一聲悶響,大地跟著震動。
祁溶驚醒,起身打開窗,看到感通寺的燈也亮了起來,在將亮未亮的夜色里發出暗紅色的光。
須臾,樓蒼蘭推門而入,面色凝重:“稟報殿下,緊急軍情!”
祁溶沉聲道:“報。”
“倭寇分三隊同時侵入我東部防線,鑫洲淪陷,丹州還在苦苦支撐,所幸平州由熾煉軍鎮守,倭寇暫時沒有攻入。”
樓蒼蘭進入戰時狀態,單膝跪地,向祁溶稟報軍情。
祁溶聽得睡意全無,咬牙系上縛臂,坐在桌前問話:“將鑫洲的情況詳細與我說來。”
樓蒼蘭將頭埋得極低,快速道:“鑫洲雖失守,卻絕非孬種。鑫洲守備軍共兩千五百人,而倭寇人數是守備軍的十三倍之多。守備軍將領名叫敬一行,率十余人突圍而出,拼死抵抗,親自上陣殺敵,背部中箭十余支,尸體被找到時,血已經流干,狀似刺猬,懷里還死死掐住一個倭人的脖子,其他將士也全部陣亡。”
“要厚葬。”
祁溶握緊放在膝上的雙拳,繼續問:“丹州如今是何情況?”
樓蒼蘭道:“倭寇屯兵三萬在丹州城門之下。丹州守備軍雖比鑫洲多,卻也只有一萬人,戰況慘烈,恐怕今日天亮便能被倭寇攻破。”
祁溶凝神道:“你方才說平州無事?”
樓蒼蘭頷首:“我回祁都復命之前,派出陳大刀鎮守平州,此人乃熾煉主帥陳平之子。陳平此人驍勇善戰,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沒有下過馬背,死都死在馬背上,養出的兒子自然也不差。這個陳大刀自幼長在熾煉軍營中,成年之后便用一把一百二十斤重的大刀,輪轉如飛。他爹老叫他‘大刀’,久而久之,大家伙都忘記了他的真名叫什么,連他自己也記不得。陳平戰死之后,我便留任陳大刀為熾煉軍駐平州的主帥。”
“你部署得很好。”
祁溶起身,命令道:“叫上其他人,我們即刻動身。”
*
方才的那聲悶響驚醒了守衛域州城樓的山匪。
一個矮胖的山匪揉著眼睛,抬頭問:“剛剛地震了嗎?”
一個高瘦的山匪正在高臺上守夜,困得半睜著眼,抱怨道:“那誰知道?我看東邊有火光,說不定有戰事呢。這破城有什么好守,若真打起來,我第一個棄……”
“棄什么?”
矮胖山匪問道:“喂!”
高瘦山匪瞳孔擴散,直直撲倒在地。
矮胖山匪這才看清,他的腦后正中一箭,腦漿飛散在了夜色里。
矮胖山匪失聲慘叫,還未來得及嚎出完整的一嗓子,戎灼的箭已精準射入了他的太陽穴。
“誰在樓上?!”
城樓上的動靜驚動了其他守城的山匪。
他們身穿黑甲,魚貫涌向城樓。
為首的是一個身強力壯的統領,看到城樓上的兩具尸體,咬牙道:“快走,速速呈報——”
話音未落,人頭就滾落在地。
統領身后的一群山匪狼撲而上,朝五個黑影砍去。
祁溶站在城樓高處,當風而立,吹得黑袍翻涌,經過守城山匪時,手起劍落,干脆利落,好似電光乍破,血漿綻放在凜風之中。
不到片刻功夫,守衛城樓的尸體橫躺一地。
僅剩的小嘍啰見兄弟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嚇得棄了刀,轉身便向城樓下奔逃而去。
“追上去殺了。”
祁溶寒聲道:“開城門!”
戎灼拉滿彎弓,隨著弓弦“錚”的一聲悶響,小嘍啰隨即倒地,掙扎片刻,便躺在血泊里不動了。
祁溶將劍刃在縛臂上一抹,命令道:“蒼蘭、驍霆立刻前去狼毫山調兵,八萬兵馬從域州入城,前往丹州。我與風逸、戎灼輕裝上陣,先行一步,我們今日便在丹州城樓處匯合。”
“是!”
眾人領命,飛速奔下城樓,各自朝東朝西策馬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