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由陛下簽署協議割讓城池,倒免去了百姓在城中受苦。”
林文奎道:“此番倭軍攻城,死傷了不少我軍將士。”
明仁帝眸色幽幽:“傷的都是祁溶的部隊吧?禁軍五萬,熾煉軍三萬。”
他對這個孩子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復雜情感。
當初太后以剿匪之名將他趕出祁都,斷了他的糧和銀子,就是要讓他自生自滅,在祁都之外名正言順地不戰自潰。
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在狼毫山上穩穩站住腳跟。
不但剿匪成功,還要助沿海諸城抗倭。
民間百姓對這位太子的呼聲愈來愈高,這讓明仁帝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惶恐與焦慮。
如今朝堂之上無形中分為了三股勢力,一是以太安宮為首的姬黨,他們執政二十余載,在中央和地方上的關系盤根錯節,手中握有大祁最強大的兵權——風雷軍和錦衣衛。
第二股勢力自然非祁溶莫屬,他的兵力只有八萬,但皆是精銳。
如今他剿匪成功,又駐軍到東部沿線組織軍民抗倭,民間對他的呼聲極高,又變成了當年“只知太子,不知皇上”的局面,甚至比祁燼當年更甚。
第三股勢力便是明仁帝他自己。
二十年的修仙問道,他手中的兵權、皇權已然被肢解了出去。
現在想要重拾殘局,他必須要有軍權。
可不論太后還是祁溶,都不可能將手中軍權拱手讓人。
明仁帝只能動用自己的力量建立武裝,這股力量便是倭人。
給倭人提供彈藥,便是武裝自己的部隊。
必要時,明仁帝會將東部沿線的城池簽署給倭人代管,他要讓自己的武裝力量進入大祁。
“再造一萬支火銃送往交戰地——”
明仁帝起身,走到林文奎面前:“告訴豐川玄,用重火力壓制祁溶的兵力,不用手下留情,但不可傷他性命。”
“可……”
林文奎抬起頭望向明仁帝:“喬世庸已死,軍費的開支我們從何處列支?”
明仁帝問道:“喬世庸死了,浙東織造局死了嗎?”
林文奎埋下了頭:“沒有。”
“那么喬世庸就不是不可替代。”
明仁帝負手而立,站在臥龍殿門口,迎著風,道:“找個域州當地的商人,將喬世庸手下的產業都接過來,該交的賦稅可以免了,和往日一樣,風照吹,馬照跑。”
林文奎應道:“是。”
明仁帝望向太安宮的方向,自言自語道:“太后近日如何呢?”
*
三皇子的生辰宴之后,太后幾乎沒有出過太安宮的大門。
她日夜看護三皇子,人都瘦了一圈。
三皇子在生辰宴上,被毒針刺破了皮膚,太醫院雖傾全部太醫之力救回了他的性命,但三皇子自此之后便呆呆傻傻,見誰都不笑、不哭了。
才一歲的年紀,喂他吃飯便吃飯,喂他喝水便喝水,微張著嘴,面無表情,活似一個木偶。
太后手戴珠玉,輕撫三皇子的面頰,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去叫屠沐來一趟宮里。”
屠沐是繼刑戒之后新上任的錦衣衛指揮使,年紀有四十出頭。
之前,刑戒行事冒進且不動規矩,太后在這次選人上,吸取了往日的教訓,沒讓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上位,而是選擇了經驗豐富、為人老到的屠沐。
屠沐正值壯年,五六歲時便教養于錦衣衛,因為是孤兒,在朝中無親無故,所以一直沒有晉升的機會,在錦衣衛隊伍里籍籍無名,屬于勤懇做事的那一掛。
他的出身和經歷正是太后需要的。
于是,太后破格錄用他為指揮使。
太后屏退宮娥與太監,隔著珠簾,對屠沐道:“去民間找一個與三皇子年歲一樣的男孩子。”
她瞥了一眼呆呆訥訥的三皇子,繼續道:“哀家瞧著這一個,估計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