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入了瀕州?”
江鎖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香茗飄著裊裊熱氣。
如酥養傷的幾日,江鎖都裝扮成丫鬟的樣子為他端茶送飯。
他本來也傷得不重,曹厚庵那日的懲戒主要是為了殺雞儆猴。
沒過幾日,如酥便能下床,行動自如。
江鎖依然會裝扮成丫鬟的樣子去耳房聽些外面的消息。
如酥感念江鎖雪中送炭的情誼,倒是愿意跟江鎖說話了。
但此前江鎖在寺里殺人的種種事跡,又讓如酥想敬而遠之。
二人就這樣別別扭扭地相處了數日。
如酥僵直著背,來回走動活動筋骨,對江鎖道:“其實瀕州城內早就流入了不少倭人,他們有的是軍籍,有的是良戶,數年前,以商賈的身份與城中百姓通商互市,糧價被倭人抬得很高,東部沿城,要說城破,其實早在數年前,瀕州城就已經破了。”
江鎖正吹著茶沫,突然抬眸,問:“倭人在瀕州賣糧?”
如酥微微頷首:“數年前便開始了,倭人的糧比市面上的糧便宜一倍,后來朝廷開始推行改稻為桑的國策,糧價更是飛漲,稻農沒了田,種不了糧,便都去買倭人的廉糧。就連域州、鑫洲、丹州的百姓也去瀕州買糧。瀕州一度出現了哄搶糧食的現象。自去年開始,倭人的糧價也瘋了一般地往上漲,可是其他渠道已經斷了,百姓只能從倭人手里買糧。糧價越漲越離譜,買不起糧的百姓,只能活活被餓死。”
“宋荊卿開了一個不好的頭——”
江鎖思索道:“瀕州的商路被倭人切斷,從那時起,瀕州就已經是砧板魚肉了。”
如酥點頭道:“據說在幕后操縱的倭人名叫豐川玄,在倭國享有極高的威望,戰功赫赫,在倭國天皇的眾多兒子中最有望繼承皇位。”
“就算是個天才,他豐川玄一個倭人,要打開瀕州的市場,也不是這么容易的事。”江鎖停頓片刻,道:“他在大祁境內必有內應。”
“沒錯!”
如酥看著江鎖,暗道此人實在聰明:“與豐川玄平分紅利的人就是陶粲,那個要養我的‘貴人’。”
江鎖有些吃驚:“在域州?”
既然是在瀕州做生意,為何要與域州的商人聯手?
途中交通運輸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相傳這個豐川玄少年成名,自幼便習漢字、作漢詩,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出手狠戾,章法詭譎。”
如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么,幾乎無人能猜到。”
“這個世上,天才有天才的囹圄。”
江鎖不以為然地敲著茶碗蓋,幽幽道:“我只是尚未找到他的弱點,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如酥聽著江鎖的話,每個字都散發著寒意。
出手狠戾,章法詭譎。
豐川玄此番倒是棋逢敵手了。
如酥心道。
江鎖遞給如酥一個小紙團,道:“近日感通寺門口會有一人來接消息,把這個給他。”
如酥接過紙團,問道:“我如何知道他是來接消息的?”
“這人你認識。”
江鎖說得輕描淡寫:“是從后院逃出去的軍匠,名叫裴戰。”
房間寂靜半晌。
“果然!”
如酥怒道:“我猜得沒錯,軍匠就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他向前一步,伸手去抓江鎖的衣領。
江鎖回身閃避。
如酥撲了個空,怒而轉身。
江鎖起身,雙手攏袖,安然道:“是我放的人,是我打的你嗎?曹厚庵那個老狐貍能不知道是我放走了兩個軍匠?”
說到這里,她冷笑一聲:“他為什么罰你不罰我?”
如酥眸中怒火未消:“為什么?”
“因為祁溶有強兵壓境,曹厚庵動不了我。但你不一樣,你什么都沒有,制衡不了他。”
江鎖走到門口,準備出門:“林文奎、曹厚庵不死,你便只能一輩子為奴為仆,永世不得翻身。”
她的語氣冰冷,但極是在理。
如酥自認是一個睚眥必報之人。
這筆賬他劃在了曹厚庵頭上。
“你給我站住。”
如酥聲音顫抖。
江鎖停住了腳,側身回頭。
如酥伸手一拍江鎖攏在袖中的雙手,惡聲惡氣道:“你能不能有點丫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