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
域州天空出現了一道紅霞,逐漸暈染開。
楚天閣今夜只接待一桌客人,卻是歌舞升平,熱鬧非常。
“好酒!陶兄好酒量!”
絲竹聲中,陶粲和熊得文已經喝得眼花耳熱。
兩個人勾肩搭背,用金筷敲著金碗,給正在撫琴的姐兒打節奏。
四兒騎馬而至,一路小跑上樓,推門喚道:“主子,四兒回來了。”
陶粲揮了揮手,撫琴的姐兒們紛紛退下,房間里驟然安靜。
四兒湊近陶粲耳旁嘀咕了兩句,熊得文佯裝看不見,還在有節奏地敲著金碗。
須臾,四兒關門退下。
陶粲滿臉堆笑地問:“賢弟誠不欺我。不知賢弟打算將所有契券賣出多少銀子?”
他心里有個底價,若高于四百萬兩,便去找曹厚庵購買。
喬世庸的契券就這么多,行商們拼的就是個路子。
曹厚庵到底有域州府衙背書,陶粲心里更踏實。
熊得文笑著不說話,右手比了一個“二”的手勢。
“多少?”
陶粲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喝醉了。
熊得文姿勢不變,讓陶粲繼續猜。
“兩百萬兩?”
陶粲小聲道,語氣極不確定。
“陶兄自信一點。”
熊得文放下手,笑道:“就是兩百萬兩。”
陶粲盡力保持著表面上的平靜,心里卻是波瀾壯闊的驚喜。
他自認是一個貪財之人,卻不是貪圖小便宜的人,但熊得文一出手,就將曹厚庵的報價攔腰斬斷。
作為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陶粲很難在這樣的價格面前不心動。
陶粲再次詢問:“只需……兩百萬?”
熊得文將手邊的一摞紙全數推到陶粲面前,身體前傾,道:“我要現銀。”
“成交!”
陶粲厚實的手掌拍在桌上:“請賢弟隨我去府中取現銀。”
熊得文朗聲道:“請!”
張長生隨二人出門,暗自擦了一把汗,心里驚嘆:這個江鎖料事如神。
*
料事如神的人在房間里打了一個噴嚏。
年關將至,域州的夜晚愈發漫長,溫度也低。
江鎖燒了壺熱茶,心不在焉地練字。
房外傳來林文奎暴跳如雷的聲音:“陶粲買到了所有契券?!是誰給他的?!查清楚了沒有!”
隨后,“嘩啦”一聲響,傳來茶碗破碎的聲音。
門外又傳來崔護的聲音:“是平州的商人,名叫熊有財。我一路追蹤到平州后,這個人卻憑空消失了。”
“人消失了,那銀子呢?”
曹厚庵問:“兩百萬兩銀子,他如何出城?”
接著,便是一片靜默。
“背信棄義!見錢眼開!銅臭熏天!”
院子里傳來林文奎的陣陣罵聲。
如酥站在一旁看著江鎖寫字,一邊磨墨,一邊酸道:“本該值四百萬兩的,被你活活虧去兩百萬。你也真是會做生意。”
“只要陶粲收下契券,就勝過我發動百萬強兵。”
江鎖沾了沾墨,道:“至于他給我的兩百萬,純粹算我賺的。”
如酥停住手,問:“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讓陶粲與林文奎反目成仇。”
江鎖抬起筆,輕描淡寫地道:“我做到了。”
她直起腰,端詳著自己寫的字,發現真的一點長進都沒有。
“快別練了。”
如酥將墨塊往硯臺上一扔,嫌棄道:“拿筆的姿勢都不對。”
江鎖輕輕嘆了口氣,分別的日子久了,祁溶教的全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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