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的日子很久,再相見卻不知何時。
祁溶在腦海里想象了一萬次與江鎖的久別重逢。
從前,分別半天,祁溶都覺得如隔三秋。
現在數來,秋天已過,新年將至,他與她還未相見。
每天夜里,祁溶都會抬頭看看天,哪怕瀕州城里煙火燈盞無顏色,他都想看她看過的云,吹一吹她錯過的風。
長風誤入流云,越是星夜孤寂,他越是覺得她應該留在身邊。
下次再見,他一定不讓她走了,就鎖在身邊。
門口處有動靜,打斷祁溶的思緒。
“殿下。”
是風逸的聲音。
“進。”
祁溶關上窗,往回走。
“殿下,長宗弘毅進入域州城了。”
風逸抱拳道:“他的警惕性很高,并沒有去找城中的倭商。”
祁溶端坐在桌邊:“還有什么動作?”
此時,祁溶已派人清理了瀕州城中所有與漆島有書信往來的倭商,安插守備軍來冒充倭人。
他期待長宗弘毅能有大動作,動作越大,破綻越多,他便能順著長宗弘毅這條線釣到更大的魚。
風逸道:“按照常理,長宗弘毅進城之后應該立刻去找漆島,但是他并沒有,而是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棧住下,隨行十余個倭人,押送著十余輛運糖車。”
漆島已死,祁溶安排葉游元冒充漆島,嚇得葉游元整宿整宿睡不著覺,一得閑就關在房中練習倭語。
整個院子都能聽到葉游元嘰里哇啦的聲音。
“他很聰明,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觀察城里的形勢。”
祁溶微微頷首,感覺遇到了一個不錯的對手:“三百噸白糖進城,城里一點消息也沒有?”
行商的消息往往是最靈通的。
他們賺的就是信息差帶來的紅利,低價買入,再高價賣出。
風逸道:“城里聽不到半點風聲。”
“那他就不是來做生意的。”
祁溶心念一動,指尖輕敲桌面,吩咐道:“盯緊長宗弘毅,一定要搞清楚這批白糖的去向。”
“是!”
*
長宗弘毅入城之后,除了吃吃逛逛,便關在客棧休息,像是忘記了三百噸白糖的事情。
倒是風逸比他還愁。
眼看漂洋過海的白糖要砸手里了,這個倭人卻半點也不著急,到底不是做生意的料。
十余日過去了,等得風逸簡直以為長宗弘毅就是來大祁游山玩水的。
這一日,雪難得的停了。
長宗弘毅獨自去了一趟上元廟,就在瀕州最繁華的主街上。
上元廟自大祁立國時便已修建,是一座破舊的道觀,門口立了一塊“危房求款”的牌子。
饒是如此,上元廟門口仍是門庭若市,摩肩接踵。
原來是觀主郁谷道長在門口施粥。
上元廟施粥的傳統是從上上上一任道長便開始了。
歷任道長們寧可苦著自己,也不愿斷粥一日。
所以“危房求款”的牌子便沒有一天取下來過。
長宗弘毅耐心地排在隊尾。
周圍都是衣衫襤褸的難民,長宗弘毅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握著湯勺的郁谷道長并未介意,仍為長宗弘毅舀了一碗熱粥,還喊道:“不夠可以再添哇!”
郁谷是一個精瘦的老人,接近八十歲的年紀,老縮了筋,看上去只有巴掌那么大,但是他中氣十足,聲音洪亮。
“這年頭能喝到這么稠的粥,真是不容易。”
長宗弘毅看了看碗里的米,幾乎數得清一二三四。
“是哇!得虧有信徒每月為觀里捐些銀子!”
郁谷道長不認生,很健談,一邊舀粥,一邊和長宗弘毅閑聊起來:“別看我這破廟風雨飄搖,熱鬧著吶!上元廟和上元節撞了名兒,雖然沒啥關系,可架不住大家伙兒熱情,每年的上元節都來我這破廟外開糖燈節。”
“除了受銀子,道長收不收物資?”
長宗弘毅的漢話說得字正腔圓。
郁谷問道:“啥物資?”
長宗弘毅答道:“糖燈節嘛。自然是白糖。”
郁谷應道:“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