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奎與曹厚庵同時坐直了身子,等候江鎖說下去。
“域州的賦稅不增,該怎么收還怎么收。兩位大人與陶粲的生意照做。”
江鎖吞下一口熱茶,道:“我給韋長松去信,今年平州增厚的賦稅,域州與平州各留一半——也就是各州兩百五十萬兩白銀。”
曹厚庵猶疑道:“這是平州的賦稅,韋長松憑什么要分域州一半?”
“憑我生得好看呀。”
說話間,江鎖走向桌案,開始起草送往平州的書信。
這一刻,林文奎才懂了,江鎖這招棋是給自己畫了一張保命符。
林文奎能最終拿到兩百五十萬兩銀子的前提是江鎖活著。
若江鎖死在感通寺,他一文錢都拿不到。
“兩位大人請過目。”
江鎖雙手呈上信件,表示自己并未寫什么不該寫的內容。
林文奎與曹厚庵各自讀了好幾遍。
江鎖雙手攏袖道:“寄去吧。”
在與江鎖打交道的這幾個月里,林文奎有一個深切的感受——江鎖明明是仰頭在跟他們說話,但偏偏在俯視他們;江鎖明明處于劣勢,卻總是能在各種混亂之間獨善其身。
林文奎難以忍受江鎖的優越,卻不得不承認,江鎖長了滿身的本事。
在亂世之下,她正在野蠻瘋長。
待林文奎與曹厚庵離開房間,如酥才幽幽從后窗翻進房中,問道:“你這是干什么?怎么還為他們賺起了銀子?”
“人總是要在滅亡之前,先瘋狂。”
江鎖埋頭把玩茶盞,淡淡道:“他們以為我是在為他們賺銀子保住自己的性命,這就對了。但我不要銀子啊,我要他們的命。”
江鎖這個神色,如酥很熟悉,溫順乖巧里蘊藏著沖天殺意。
“山匪終是山匪,即使做了州府,戒不掉貪財的毛病。”
江鎖淺笑道:“平州增稅這件事算是在背后捅了陶粲的脊梁。找個機會去告訴陶粲一聲,拿刀的人正是‘元柳大人’和‘何以堪大人’。你猜陶粲會不會放過他們?”
如酥:“……”
他看著她的笑,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她在徹底離間陶粲跟林文奎他們的關系。且借刀殺人。
*
平州氣候溫潤,即使正值嚴冬,也未見雪天,薄薄的陽光照進府衙。
一個強壯魁梧的年輕人正站在沙盤旁邊看著平州地形,思索著加固城防的事宜。
他扛著一把厚重的大刀,不時用刀尖擺弄一下沙盤里的布局。
“大刀兄弟!大刀哇!”
州府韋長松匆匆走來。
他穿著一身儒雅的暗紅色常服,身量修長。
陳大刀的刀尖還停在沙盤上,被韋長松這么一喊,竟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
“韋大人何事?”
他將大刀扛到肩上,轉身問道。
陳大刀天生膚色黝黑,雙眼狹長,眉毛濃密,長了一副標準的武將模樣。
“今日收到一封從域州寄來的書信。”
韋長松將信件遞予陳大刀,道:“落款是域州州府元柳。”
韋長松比陳大刀年長十歲,今年正好三十,但他事事都要與陳大刀商量。
大事全由陳大刀做主。
“這字……”
陳大刀讀了信件后,皺眉道:“真是知府寫的?”
只見那信紙皺巴巴的,上面的字寫得張牙舞爪,毫無章法,但落款的確是“元柳”二字。
“此事不尋常。”
陳大刀收刀入鞘,向門口侍衛道:“立即備馬,我去瀕州尋一趟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