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駿乃是兵部尚書從風雷軍中提拔起來的將軍,是標準的武將。
他三十上下的年紀,皮膚曬得黝黑,聲音粗獷,平日里酒不離手。
如今,得了地方官買單,高云駿干脆就在楚天閣住下了,夜夜醉生夢死。
屠沐則相反。
他有錦衣衛特有的謹慎與傲氣,除了身邊親信,幾乎不與外人來往。
“有財兄弟——”
高云駿沉醉于木嬋娟的絲竹聲中,打了一個濃郁的飽嗝,一手攬過熊得文的肩膀,哈哈笑道:“你說那屠沐是不是裝清高?他其實可想來楚天閣了。他是放不下他那指揮使大人的架子!”
熊得文趕緊為高云駿斟酒:“那也不是誰都能如高將軍一般與民同樂啊!”
這話說得誰也不得罪。
熊得文本來生得高壯,兄弟二人都屬于健碩型。
這幾月里假扮富商逗留域州,不是陪酒就是吃肉,熊得文生生吃出了肚子,倒還真有個富得流油的派頭。
“現在的軍務并不緊急嘛,朝廷的意思是屯兵域州,又沒說要發動進攻。”
高云駿端起酒杯,又生猛地一飲而盡,笑道:“雙方還有商量的余地嘛。”
熊得文眉頭一挑,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那……風雷軍并未挑釁熾煉軍?”
在與江鎖的日常通信中,熊得文得知有人將無頭尸掛在宋府的門口。
那具尸體正是熾煉軍的將士。
江鎖在信中寫道,她懷疑是高云駿所為。
“挑釁誰?”
高云駿放下擱在桌上的雙腿,大聲叫道:“誰瘋了去挑釁祁溶?誰?!”
“小人不知啊。”
熊得文繼續試探道:“熾煉軍一營死了一名將士,叫什么虎。你說殺了就殺了吧,兇手還將尸體掛在祁溶宅院的門口!”
高云駿的酒登時醒了一半,看著熊得文肅然問道:“有財兄弟,祁溶不會懷疑是我干的吧?”
“這小人哪里知道!”
熊得文急道:“小人一介粗鄙生意人,哪里認得太子殿下。”
“諒你也不知道!”
高云駿煩躁地擺了擺手,嘆氣道:“死個將士事小,得罪了祁溶,莫名其妙交上了火,這不白白搭上性命?”
“若是人人都像高大將軍一樣,成日醉酒,那離搭上性命也不遠了。”
聲音是從門外傳出。
木嬋娟停住了琴音,尋聲望去。
只見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走進房中,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步伐十分穩健。
高云駿見了屠沐,連位子都懶得挪,當然,嘴上說的好聽:“屠指揮使,請上座哇。”
熊得文則俯身相迎,將屠沐迎至上座。
在朝堂上,高云駿與屠沐本就不對付。
他們一個是皇帝的人,一個是太后的人,明面上勠力同心,暗地里卻巴不得將對方挫骨揚灰。
兩尊神同時坐于一張飯桌,熊得文手心冒汗。
他朝木嬋娟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
熊得文為屠沐斟了滿滿一杯:“指揮使大人喝酒。”
“喝酒誤事,飲茶即可。”
屠沐看也不看熊得文,將空茶杯推至熊得文面前,示意他倒茶。
“上等的竹葉青配清晨的露水——”
熊得文立時倒了一杯茶:“大人嘗嘗可還入口?”
屠沐并未碰茶,對高云駿道:“軍務繁忙枯燥,不比高將軍在這楚天閣里夜夜笙歌,美人相伴。”
“本就未到打仗之時,軍務哪里就繁忙了?”
高云駿挑釁一般地飲下一杯酒,冷哼道:“是指揮使大人想打仗了吧?故意斬殺了熾煉軍將士,掛在祁溶門口興風作浪。”
房里安靜,熊得文能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張麻虎竟是屠沐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