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鎖與祁溶出發去域州時,已是初春時節,陽光和煦。
祁溶不讓江鎖騎馬,便陪著她坐于車中。
江鎖正閉目假寐。
她困于感通寺已有數月,如今又要故地重游,心中難免有些感慨。
祁溶溫柔注視著她,問道:“你猜此次宴請,誰做東?又請了誰?”
他把江鎖抱在腿上坐著,饒有興致地數著她的睫毛。
江鎖覺得眼睛癢,打下了他的手,道:“自然是熊得文那個冤大頭做東,屠沐與高云駿都在,林文奎自然少不了。地點么……楚天閣。”
楚天閣內絲竹盈耳。
熊有財早早守候在天字房,焦慮得轉圈圈。
他與那傻弟弟本是洗面村種田的農民,祖墳燃了青煙,在去年遇見了太子與廠公,從天而降一筆橫財,讓他在平州開了晚光閣,過上了人上人的日子。
哪知江鎖一封信,又讓他搖身一變,成了現在的“熊有財”,還是平州第一富商!
成天周旋在山匪與敵軍之間,做的都是提刀見血的生意。
擱誰誰不瘋?
第一位赴宴的是屠沐。
他向來守時,面無表情地坐在了主位下方,嚴守分寸地把主位留給即將到來的祁溶與江鎖。
熊得文笑容滿面地為他斟茶。
房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二人對視的瞬間,雙方都有些尷尬,熊得文笑得比哭還難看。
所幸不到片刻功夫,江鎖與祁溶便到了。
熊得文裝傻充愣道:“這二位是……”
江鎖見屠沐正坐在下首,便也跟著演上,抱拳道:“一介白衣江鎖,這位是東宮太子祁溶。”
熊得文佯裝驚訝,掀衣便拜:“參見……”
祁溶將熊得文扶起,道:“不過一介落魄皇子,我們不講這些虛文。”
熊得文躬身引座:“太子上座。”
屠沐這才起身,抱了抱拳,神色說不上輕慢,更說不上熱切,不過例行公事罷了。
江鎖面帶笑意,問道:“想來這位便是錦衣衛指揮使屠沐屠大人了?”
眼前這位指揮使大人年逾四十,老道與城府都寫在臉上,連呼吸都顯得不動聲色,是十分標準的錦衣衛。
“屠某常在太安宮聽見江公公大名,百聞不如一見。”
屠沐說著,又自行坐下。
“江鎖曾有幸得老佛爺庇佑,方能成今日之勢,如此才得以與指揮使大人共坐此桌,共享佳宴。”
江鎖語氣溫和,說的話卻是綿里藏針:“老佛爺近來可好?”
“好與不好,江公公回去看一眼不就知曉了。”
屠沐將精致的白玉茶杯握在手中把玩,卻一滴水也未曾喝過。
江鎖不動聲色地品了一口茶,并不接招,笑道:“相伴太子,恕不遠行。”
屠沐也不過說了句玩笑。
他也明白,江鎖怎會在此時回祁都,便把話圓了回來,道:“是了。祁都哪比浙東自在,換我,我也不回。”
江鎖輕笑,不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