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太安宮與往日略有不同。
金碧輝煌自不必說,佛香更加濃郁。
達多加措率眾僧站在殿中,靜候前來救治三皇子的高僧。
高僧名為海尼耶,曾受雇成為烏孫國皇庭的醫者,與達多加措相熟。
曾入西域皇宮沒多少天,便被趕出了皇宮,至今云游四方,神龍見首不見尾。
此時的達多加措正閉眼默念經文,心中隱隱有些不祥之感。
一天前,達多加措曾與海尼耶見面,叮囑過他,三皇子的病是多少太醫賠了性命都救不了的,此番進宮走走過場便罷了,不必真的救治。
三皇子身世不明,此番身中劇毒,倒是挫了太安宮的銳氣。
賢親王無心插柳,為江鎖與祁溶在東部沿城布防,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達多加措也不知道海尼耶究竟聽明白了多少。
多年不見,他真是越來越瘋了。
達多加措曾暗示過太后,此人行為乖張,極有個性,太后還是不見為妙,以免徒生事端。
但太后堅持要面見這位西域高僧,達多加措無奈,只好遵旨。
達多加措心中多有忐忑——這是一個曾被西域皇宮扔出去過的人,不知一會兒在太后面前會說出什么瘋話,做什么瘋事。
想到此處,達多加措心中驟然生出一絲悔恨:何必真的把海尼耶請到太安宮呢?找人假扮一個不好嗎?
可是此時此刻,已由不得他后悔——人已經入了宮門。
殿中眾人都好奇地望了過去,皆是一愣:這哪里是個和尚?分明就是個街頭流浪漢,整個一邋遢小老頭兒。
他手持一把破舊的蒲扇,那蒲扇爛得只剩下一根棍兒了。
他的鞋走起路來“啵唧啵唧”地響,兩只腳背都露在了外面。
那發型可就更有意思了。
這和尚還蓄著長發。
有只紅綠相間的長舌鸚鵡在他的頭上筑巢,扯著嗓子高喊:“太后娘娘吉祥!太后吉祥!大家吉祥!”
看得人嘖嘖稱奇。
“太后娘娘吉祥!”
海尼耶走到殿前,雙手合十道。
他的大祁話和他這個人一樣,講得東倒西歪,上躥下跳。
南枝站在太后身邊,隔著簾子,她都能聞到一股奇異的臭味,臭得真是別出心裁。
“大師平身。”
南枝隔著珠簾,舉了下手,讓他起來。
她瞧得不真切,眼睛卻被熏紅了。
太后在這時吩咐道:“去把三皇子抱來吧。”
南枝愣住:三皇子金枝玉葉之身,怎能交到一個乞丐身上?
太后態度堅決:“去。”
海尼耶舉止奇異,但那又如何呢?
于太后而言,就三皇子這步棋上,她已經輸無可輸。
為今之計就是將三皇子當成一匹死馬,能醫則醫,不能醫也得醫。
南枝領著乳娘來到海尼耶的面前。
三皇子是真傻了,海尼耶臭得南枝與乳娘同時嗆出了聲,他還呆呆傻傻地坐在乳娘懷中。
海尼耶扇著蒲扇走上前去,東瞅瞅、西看看,還湊近三皇子身邊嗅了嗅,嬉笑道:“這小東西分明就是中毒了嘛,此毒可解呀。”
達多加措險些當場暈厥。
他苦口婆心勸說了海尼耶一夜,結果人家是半句話也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