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為國而戰。
戰火仍在繼續。
豐川玄沒有收手的意思。
城樓上的祁溶也不愿停手:“五萬打一萬,我還怕他翻天嗎?”
“此戰,倭寇必輸。”
樓蒼蘭心中疑云叢生:“他在等什么?”
祁溶看了樓蒼蘭一眼,心知他對敵經驗豐富,他這么說必然有他的道理。
果然,沒過半個時辰,將士來報:“稟殿下、將軍,屠沐率風雷軍、錦衣衛列隊西城門,說……”
將士目光有了一絲猶疑。
祁溶轉過身看著那將士。
樓蒼蘭沉聲問:“說什么?”
“說此時再不撤兵,他就要……攻城。”
將士的聲音越說越小。
祁溶的神色讓將士不寒而栗。
原來豐川玄是在等屠沐!
東邊倭寇進犯,西邊錦衣衛、風雷軍夾擊,要的就是祁溶捉襟見肘,進退兩難。
太后與豐川玄正在形成共謀,要肢解祁溶的兵力,要甕中捉鱉。
樓蒼蘭失聲叫道:“殿下你要去哪兒?”
祁溶的聲音森寒,又低又沉:“去找屠沐。”
樓蒼蘭踏步向前,跪在祁溶面前道:“現在將士都在戰場殺敵,我實在調不出人手護衛殿下的安全!”
祁溶伸手扶起樓蒼蘭道:“你就在城樓督戰,我不用人護。”
“殿下!”
樓蒼蘭眼睜睜看著祁溶駕馬而去。
從域州東城門到西城門,騎馬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屠沐果然整軍列隊在西城門口,身后是錦衣衛與風雷軍的精銳部隊。
他朝城內喊話道:“殿下曾與卑職簽署退兵協議,并承諾在十日內退兵。如今十日期限早已過去,倭國長官豐川玄前來接管瀕州。臣懇請殿下退兵!”
祁溶巋然不動,朝守城的將士道:“開城門。”
他們見祁溶只身趕來,不由愣住。
祁溶再重復了一遍:“開城門。”
“快開城門!”
為首的將士最先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放下鎖鏈。
祁溶躍下馬背,卸了劍,朝屠沐走去。
他身邊的將士雙手接過長劍,嚇得半張著嘴,不敢說話:“殿、殿下……”
祁溶踏腳朝軍陣走去。
就連屠沐也猜不出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祁溶一步一步快速走到了屠沐的面前。
忽然,他一個縱躍,將屠沐拉下馬背,揮拳便打,拳拳到肉。
“指揮使大人!”
屠沐身后的官兵皆是一驚,紛紛躍下馬背。
可他們面對的是祁溶,是東宮太子。
太子打人,他們誰敢阻攔?
方才見祁溶卸下了兵器,官兵們也便卸下防備,誰也沒想到祁溶把指揮使大人拖下馬背,一陣暴打。
祁溶瀉去了邪火,站直了身子道:“屠指揮使,本宮現以東宮太子的身份命令你,隨我入城一趟。”
屠沐吐出了一顆大牙,擦了擦嘴邊的鮮血,憤然看著祁溶。
到底是老將,他忍下了這口氣。
此時的祁溶沒了刀劍,沒了戰馬,獨自一人站在屠沐的馬前,站在數萬兵馬之前。
屠沐喉間滾動。
他身后的錦衣衛將領有些不放心,喚了聲:“指揮使大人……”
屠沐無聲擺擺手。
祁溶看著屠沐,實則是對那將領說:“本宮手無寸鐵,手下將士皆在戰場。如若指揮使大人想要回來,你們來去自由。”
屠沐隨祁溶,走進瀕州城。
祁溶淡淡地邊走邊道:“昔日瀕州城乃東邊最為繁華的所在,商賈貿易往來不絕。瀕州每年所繳納的賦稅在各州府之中皆是名列前茅,是國庫收入的倚仗。你們錦衣衛、風雷軍吃的每一粒飯、喝的每一滴酒,都沾了瀕州百姓的血汗。然而,倭寇來襲,此地一夜之間,便成了一座空城。”
他帶著屠沐不慌不忙地穿城。
越往東邊走,打斗之聲越打。
街道上開始出現死尸。
“來不及逃的百姓慘死在他們的鐵蹄之下,踩得肉不是肉,骨不見骨。”
祁溶掃了一眼大街,道:“瀕州城尚未攻下,倭寇便是如此對待我們的百姓,如若真交由他們接管,滿城百姓可有命活?”
屠沐默然不語,看向前方,只見前方殺得血光沖天。
祁軍將士們臉上未有絲毫懼色。
天光之下,他們猶如細小的沙粒,又像螻蟻一般在尖刀上掙命。
他們有的還只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們并不強壯,卻并未倒下。
他們像一把彎刀,在為自己開天辟地,所向披靡,氣壯山河。
為自己而戰。
屠沐怔怔看著遠方。
祁溶在這時,輕聲問道:“屠指揮使,您還要奉旨撤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