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夕陽被城樓的鮮血染了顏色。
瀕州城內外尸山血海。
熾煉軍與禁軍在樓蒼蘭與裴戰的帶領下都殺紅了眼。
倭寇進入城中,一批又一批,皆是有去無回,漸漸難以為繼。
長宗弘毅不由擔心道:“豐川大人,他們太后曾經承諾的援兵遲遲未至。”
豐川玄的僧袍上還沾著木嬋娟的血。
他騎在馬上安靜觀察,平靜問道:“能否支撐到我從鑫州調兵?”
長宗弘毅在心中仔細一算,默然搖頭。
豐川玄望著遠處,淡淡道:“那撤兵吧。”
他是打心疼了。
他與太后是商量好的,開戰之后需即有援兵相助。
此時看來,是豐川玄自己想得過于樂觀了。
這筆賬暫且記下。
豐川玄心道。
他心里多有后悔——若能多調些兵馬,今日不會戰成這般模樣。但他依然維持著翩然的風度與氣韻。
“贏了!”
如酥匆匆跑進江鎖房中,左腳踩右腳,自己把自己絆倒了,“噗通”一聲跌進房里,但雙手還穩穩端著放藥碗的托盤。
“離過年還早。”
江鎖正在床上養病,翻看祁溶的兵書。
她的唇色依舊蒼白,說話有氣無力。
言城說這病要靠養,江鎖心里清楚,這病再養,如今的狀態已是最好的狀態。
她的右手沒辦法握拳,后來漸漸蔓延至左手。
生命就像握在右手里的沙粒,正在一點點從她的身體里流走。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更不可能讓祁溶知道。
這是她與言城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酥從地上堅強地爬起來,穩穩端住托盤,道:“快喝碗藥慶祝一下唄。”
“放桌上就是。”
江鎖頭也不抬:“燙著呢。”
燙個屁。
她的藥從來都是言城自行放至溫熱后才著人端進房里,就怕她鬧著不喝。
如酥道:“殿下來了。”
“少拿殿下嚇我,他今日在與倭寇打仗,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江鎖仍在翻書,理也不理如酥。
“真回來了。”
如酥的聲音有些焦急。
江鎖一抬頭,發現房里的光都被擋住。
祁溶就站在門口,抱臂看著自己。
“那我是不是回來早了?”
祁溶看著很是疲憊,臉上卻藏著笑意:“要不我再去打會兒?”
江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向如酥道:“把藥給我。現在應該涼了吧。”
“涼了。”
如酥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
江鎖像是喝一碗烈酒一般,仰頭而盡,還豪邁地發出了“嘶哈”的聲音。
這一口,簡直給她苦出了淚花。
如酥收了江鎖的藥碗,頭也不回地離開。
江鎖看著祁溶,從他臉上看出了少見的疲態。
他的發髻有些許凌亂,黑色戰甲沾了灰,仍遮不住那仙姿玉質的模樣。
“我去沐浴。”
祁溶朝里屋走去。
江鎖埋頭看書等他。
沒過多久,祁溶便濕著發走出來,換了一身干凈的黑色里衣。
從前他總愛穿一身白,白得纖塵不染,好看得不似凡人。
現在他喜歡一身黑,黑色耐臟扛用,他要為江鎖扛起一片天。
“給我擦頭發。”
祁溶慢慢移步到江鎖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