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溶在廳前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上,問:“指揮使何事?”
屠沐也納悶兒,這不剛抓了駱鄴嗎?
能有何事?
自然是如何處置駱鄴的事。
屠沐抬眼睨了祁溶一眼,低頭抱拳道:“卑職前來請示殿下,如何處置駱鄴?”
咦?江鎖人呢?
她方才不是在給祁溶包扎傷口呢嗎?
祁溶瞧出了屠沐的心思,咳了一聲:“姑娘著了涼,已經上床歇下了。”
屠沐一聽,頓時緊張起來,一口氣道:“這怎么剛到客棧就著涼了?要緊嗎?別又是毒發,我著人叫海尼耶大師——”
話沒說完,察覺到不對。
若是江鎖真是毒發,還用得著他操心?海尼耶早被八抬大轎抬進房里瞧病了。
屠沐撓了撓后腦勺,覺得哪里沒對。
房中一片寂靜。
只聽臥房傳來江鎖的咳嗽聲,道:“方才駱府房頂風太大了,歇上一天便能痊愈。多謝指揮使大人掛念。咳咳咳……”
“不謝不謝。”
屠沐有些受寵若驚。
陰鷙乖戾的江鎖何時變得這么有禮貌了?
祁溶趕緊換了話題:“方才一路經過輝州主街,我發現不少兵馬埋伏于此。他們穿的是百姓衣服,我暫不能確定是輝州守備軍還是風雷軍。如今樓蒼蘭與裴戰已率主力軍隊進駐輝州,為防生變,要從百姓中將叛軍清掃出去。”
屠沐道:“路上卑職也觀察過,的確有軍人模樣的人混跡百姓之中,但也不排除身強力壯的莊稼漢。若錦衣衛憑空抓人,只怕會傷及無辜。”
祁溶看了屠沐一眼,微微點頭。
他從心里是認可屠沐的。
想當年錦衣衛在顧今吾與邢戒手上時,誰會在意傷及無辜?
于太安宮和臥龍殿而言,百姓不過螻蟻,性命不如草芥。
難得屠沐握有金剛手段,卻懷菩薩心腸。
從床簾里幽幽傳出了江鎖的聲音:“咳咳咳……我有一計,能助殿下與指揮使清除叛軍。”
*
臥龍殿中發出一聲脆響。
香盤掉在了地上。
“祁溶入了輝州?”
賢親王的手還擺著端盤的姿勢,問道:“然后呢?”
他雖詫異,語氣卻四平八穩。
蔣肇忠跪在地上,用衣袖抹香灰,道:“城中探子來報,輝州州府駱鄴被捕,明日將在菜市口,凌遲處死,由江鎖監刑。”
賢親王將手負在后背,問:“為什么是江鎖監刑,而非祁溶?”
蔣肇忠擦干凈了地板,依然跪著,道:“聽探子的消息,此番祁溶受傷甚重,生命垂危,故而江鎖一怒之下要將駱鄴凌遲處死。江鎖此人本是東廠出身,手段狠毒,不足以為怪。探子說,自祁溶受傷之后,江鎖日夜不離床地照顧,要等祁溶脫離生命危險。如今看來,祁溶的性命是保住了,卻傷了元氣。”
“江鎖。”
賢親王冷著眼,反復咀嚼這個名字,像是要將此人嚼成渣。
“此人不除,將成大患。”
賢親王道:“熾煉軍和禁軍如今入城了嗎?”
蔣肇忠道:“尚未。大軍的行軍速度不比輕騎,他的十萬大軍還在城外。”
“當真未至?”
賢親王再次向蔣肇忠確認。
蔣肇忠身為兵部尚書,行軍速度自是常識,故而回答得斬釘截鐵:“確認未至。十萬大軍比不得輕騎。”
賢親王轉著玉扳指,道:“命風雷軍與守備軍明日假扮百姓,不求救出駱鄴,但求殺了江鎖。江鎖一死,東宮則雙臂齊斷。”
蔣肇忠有些不解,問:“東宮不是還有祁溶?怎的斷的是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