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輝州城門以東一百余里的地方,是一片曠野,駐扎著二十萬倭軍。
祁溶攻破輝州,在城樓布防的消息傳遍了整個軍營,豐川玄自然也知曉。
但他每日神色如常地進出葉游元的軍帳,悉心照顧。
長宗弘毅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什么計劃。
“如你所愿,祁軍先我們一步到達輝州了。”
豐川玄一邊給葉游元喂藥,一邊道:“你是不是很高興?”
豐川玄棱角分明的臉湊近了葉游元,帶著淡淡檀香的呼吸輕輕拍在葉游元的臉上。
葉游元半躺在床上,微微抬了眼眸,淺褐色眸子印出豐川玄這張仙姿玉質的臉。
他說不出話來,牽著嘴唇淡淡一笑。
是很滿意了。
總算心血沒有白費。
“可是你知道嗎?”
豐川玄吹了吹小勺里的藥,喂給葉游元,道:“小勝一役終不是最后的勝利,這次祁溶贏了,我會讓他加倍還來。”
湯水如同刀子一般割著葉游元的喉嚨。
痛。
痛得他皺緊眉頭。
【你要如何?】
葉游元發不出聲音,用唇語問豐川玄。
豐川玄突然開懷一笑,骨節分明的手扶住葉游元的后腦勺,道:“你如此待我,還想探聽我倭軍里的軍事秘密?”
豐川玄笑得直不起腰。
葉游元面無表情地呆坐著,等他笑完。
半晌過后,豐川玄斂了笑,陰沉著臉抬起了葉游元的下巴,沉聲道:“你好天真吶。你我對弈,我難道還會把下一步棋安排在哪兒告訴你嗎?我有的是辦法讓祁溶跪在地上叫爺爺。”
豐川玄氣得咬牙,喂完藥后,端著空碗走出了軍帳,再不與他說多余的話。
葉游元望著那個遺世獨立的背影,飄飄然若白云齊天。
【唉。】
葉游元嘆口氣,閉上了眼。
他自幼便被嚇破了膽,膽子小得連打雷都怕。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再害怕的?
從老師去世那一晚吧。
葉游元神游天外地想著。
他決定從肚子里剖出兵符的那一瞬間就沒打算還能活到今日。
一想到這條命是撿來的,便沒那么可怕了。
他還能用這條殘破的性命做點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連豐川玄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
凌遲駱鄴后,如酥的胃口一落千丈,吃什么都覺著惡心,面色憔悴了不少。
裴戰瞧著,急在心里。
想著既攻下了輝州,便去輝州主街上逛逛,散散心也是好的。
裴戰前去請示祁溶,正巧江鎖也在房里,便約著一道出去逛逛。
權當微服私訪了。
雖是經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政變,輝州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繁華。
主街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貨攤上擺有刀、剪、雜貨。
沿街有賣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有坐轎的,有騎馬的,有挑擔的,有趕毛驢運貨的。
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人聲鼎沸。
江鎖不喜熱鬧,負著手皺了眉,腳步走得很快。
祁溶為她做了一個糖人。
她一邊鎖眉說“又不是小孩子了”,一邊吃得津津有味。
四人中,最高興的當是如酥。
他是窮苦人家出身,后又流落感通寺。
這還是他人生中頭一次玩得如此盡興,想買什么只管點,自有裴戰在后面付銀子。
他一高興,裴戰也高興,笑呵呵地看著自己的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
如酥也拿著糖人,邊吃邊大方道:“今日的開銷便從你欠我的那些銀子里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