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時間了。
樓蒼蘭雙腿夾緊馬腹,直沖長宗弘毅而去,長劍舉過頭頂,從上空朝長宗弘毅生生劈了下來。
這一招沒什么技巧可言,就是豎著劈下來。
長宗弘毅硬接了他一劍。
樓蒼蘭與馬跑開數米,只見長宗弘毅的武士刀斷裂,一條裂痕從天靈蓋生長到小腹。
他像一個裂開的雞蛋一般,蛋清蛋黃順著蛋殼流淌下來。
樓蒼蘭這一刀是發了狠力,馬停在了石板路上,他還在兀自調整氣息。
“有意思。”
豐川玄將這一幕看在眼里。
長宗弘毅是他的愛將,如今在他的面前戰死,雖是痛惜,但也死得其所。
更令豐川玄興奮的,倒是樓蒼蘭。
人活一世,能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未免不是一件幸事。
說話間,樓蒼蘭的馬仰首長鳴,狂奔而至,與豐川玄對立而站。
一黑一白佇立雨中,構成一幅詭譎的山水畫。
樓蒼蘭靈活而矯健地蹬了馬鞍一腳,一躍而起,武士刀雪光一閃,印在豐川玄俊美的鼻梁上。
豐川玄猶如一朵盛開的白花,輕巧地一蹬,翻身從馬背上躍起,輕巧地避過樓蒼蘭的劍。
“將軍大人,你能再快些。”
豐川玄輕松提醒道,又穩穩坐回馬鞍上。
樓蒼蘭武力驚人,只是因為長時間消耗而精疲力竭。
這人必不可留。
豐川玄心道。
就在今夜吧。
豐川玄笑盈盈地兀自想著。
他橫過了手中的月白油紙傘,按下機擴,抽出了傘里的武士刀。
一陣強勁的風雨刮過,吹得僧袍揚在半空。
豐川玄勒了勒韁繩,雙腿一夾便朝樓蒼蘭奔去。
樓蒼蘭也緊抿唇線,向對面舉刀奔去。
刀劍劈下,風聲猛烈,血影一亮如紅,兩顆馬頭在雨花中旋開去。
無頭馬還在主街上奔跑,須臾間便沉沉倒下。
豐川玄變得很是興奮,雙手握緊了武士刀的刀柄。
他的臉頰被樓蒼蘭劃出一道血痕。
他恣意笑著:還有什么比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更讓人高興的呢?
棋逢敵手,人間歡喜。
豐川玄再次舉刀殺了過去,樓蒼蘭也橫著刀奔來。
只聽“嗖嗖嗖”數箭齊發,樓蒼蘭退后數步,胸口、手臂、小腹都中了箭,鮮血沖洗青石板路。
那一瞬間,樓蒼蘭的眼里出現了很多畫面:束發從軍的那日,橫槊凌云的沙場,綢繆束薪的玉遙……
街面流成了一條淺淺的小溪,混雜著馬血和人血。
豐川玄難以置信地朝后往了一眼。
是為首的小兵下令放的冷箭。
豐川玄將武士刀背在身后,以倭語怒道:“你是覺得我打不過他,所以要出手相助?!”
那小兵立時下馬,單膝跪地抱拳,以倭語道:“卑職是覺得指揮官大人身負重責,不必在這個人身上浪費時間。您是要做天子的人,天子打贏了庶民,天子并不會擁有榮光,而死了的庶民卻享受了至高無上的榮耀。便宜他了。”
這小兵年紀很輕,但語氣沉穩,臨危不亂,有大將風范。
豐川玄覺得著小兵說得有理,但到底還是掃了興,重重將武士刀收回了傘中。
倭軍士兵又牽來一匹白馬。
豐川玄翻身上馬,不忘多問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兵答:“稟指揮官大人,我叫瀧澤。”
豐川玄干脆道:“從今以后,成宗弘毅的位置,你來站。”
瀧澤低頭一拜:“是!”
豐川玄平視前方,一躍而至馬背之上,悶悶道:“給他收拾了。我們去給大祁的東宮太子送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