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子夜時分。
陳觀鎮外的小道上,谷梁與裴越并肩而行。
后面跟著兩百余人,一半為谷梁的親兵,另一半則是秦賢領著百名精銳。
“越哥兒,記住我和你說的話,這次進山你不可親自上陣,只需將人帶到賊兵的老巢,剩下的事情交給李進即可。”谷梁沉聲說道。
裴越應道:“侄兒不會胡來的,伯伯不必擔心。”
谷梁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茫茫群山,輕嘆道:“其實你的想法我能明白,雖說稍微急切了些,但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那我就不會攔著你。只一點,你決不可擅自與賊人交手,如果你出了差錯,我沒辦法跟先輩們交代。”
夜風深沉,裴越隱隱覺得老谷這話很有深意。
印象里,類似的話谷梁說過好多次,裴越知道對方是怕自己年少沖動冒險殺敵,或者說為了多立些功勞便不懼生死。裴越總覺得谷梁有些高看自己,如果他是谷范那樣的高手,當然不會害怕與人交手,但眼下受身體條件制約,他不認為自己有跟別人正面對抗的實力。
沉默片刻后,裴越說道:“伯伯,我心里還有兩件事放心不下。”
谷梁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可是那個丫鬟的事情?前日范兒派人送信來,他已經找到對方的蹤跡,或許你從山里平安歸來時,那個丫鬟就在綠柳莊里等你。”
裴越確實很擔心桃花,但不想在長者面前表現得太過兒女情長,所以便略過這個話題,指著遠處說道:“伯伯,我總感覺山里有些不太對勁。”
“太安靜了?”
“是。”
谷梁淡然道:“左軍機的眼光一直很準,他這番對京營的布防調動,完全掐死橫斷山脈的東北方向,山里的賊人想出來就會落進口袋里。這種情況下,賊人要么困守山中,要么就只能往西南部繼續深入。”
裴越不解地問道:“那么山賊究竟想做什么呢?”
這是從最開始就困擾他的疑問。
山賊的變種游擊戰術的確可以惡心到京營的驕兵悍將,但也僅止于此,想要進一步擴大戰果是癡人說夢。山里的那位姑娘確實很了不起,能在大梁京都外弄出這樣的陣勢,逼得王平章親自坐鎮,可她做這些又有什么用?
裴越自然明白,能夠調動大梁京營,的確算是一樁常人做不到的壯舉。可以那位姑娘的手段來看,眼下這一切頗似無用功。他始終想不明白的是,那位姑娘拋出近千手下,逼得皇帝下定決心要在幾個月之內掃清山賊,她這樣做目的是什么?
眼下馬上就要進山,這個疑問盤旋在裴越心中,讓他莫名有些煩躁。
谷梁看著他緊皺的眉頭,寬慰道:“不必擔心什么,所有陰謀詭計都必須以實力作為基礎,沒有足夠的實力,山里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如今京營防區整體移動,不會影響到京都的安危,也不會給他們鉆出來的縫隙。你只需要將人帶進去,找到他們的老巢,我保證這一戰最大的功勞就是你的,誰也搶不走。到那時依照我們大梁的慣例,陛下怎么也得給你一個爵位,此后你不必再看定國府的眼色了。”
裴越頷首道:“伯伯也要小心,最好能回都中。我想來想去,賊人的目標應該不是京營,他們沒有那么硬的牙齒。”
谷梁朗聲大笑,最后叮囑道:“西營那些人今晚也會進山,如果他們在山里礙手礙腳,或者有什么不軌之舉,我已經交代過李進,讓他決斷處置,到時候你不要有婦人之仁。”
裴越腦海中閃現常思那張臉,點頭應道:“我知道事情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