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瞬半載。
盛夏的陽光在繁密的枝葉間蕩漾,蛁蟟的叫聲嘹亮而清脆。
大梁京都,廣平侯府。
谷蓁獨自待在書房中,桌上擺放著厚厚幾疊案卷,封面上寫著“祥云商號五月總賬”之類的字樣。從去年十二月開始,祥云商號每個月底都會送來一大箱賬目抄本,包含蜂窩煤每月的收支進項,以及京都一百余家分店的詳細賬目。
趙氏知道女兒與裴越有了約定之后,心中十分歡喜,對裴越將商號的賬目監管之權交予谷蓁也愈發滿意。大梁禮教程度并不深重,女子并非不能與外界接觸,更何況谷蓁只是在府中查看賬冊,并不去商號操持細務,自然算不上出格之舉。
然而她在看見那滿滿一大箱賬本之后,登時被唬了一跳,這要看到何年何月去?
最后還是谷蓁耐心勸解,只說自己并不會每本都看,每月不過是隨便挑幾本核查。此舉最主要是給商號的那些大小掌柜們一個威懾,讓他們不敢胡作非為,趙氏這才打消阻止她接過這份差事的念頭。
兩名丫鬟在外間用蒲扇將冰塊的冷氣扇進來,在這炎熱的夏天營造出涼爽的感覺,卻又不會因為太冷而傷身,畢竟谷蓁沒有修習過武道,只是尋常女子體質而已。
一身華貴袍衫的谷范出現在書房門外,即便外面陽光似火也不能阻擋他對風度儀態的追求。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示意丫鬟們不要做聲,然后來到書桌旁邊,看著谷蓁認真盤賬的模樣,片刻后搖搖頭嘆了口氣:“唉……”
谷蓁抬頭見是他才微笑道:“四哥來了?”
谷范轉身走到旁邊坐下,頗有些擔心地道:“小妹,你現在連大門都不出,每天待在書房看這勞什子賬冊,累也不累?”
谷蓁道:“為何會累?四哥,裴兄弟想出一種新式記賬法子,比我們以前用的簡便許多,而且其中蘊含著很高深的道理,研究起來頗為有趣呢。”
谷范沒好氣道:“就算再有趣你也看了半年多,還沒看夠?”
谷蓁面露羞意道:“起初只是覺著這法子有趣,后來便成了習慣。裴兄弟將此事鄭重托付于我,焉能敷衍了事?”
谷范瞪了她一眼道:“依我看是后面那個原因更重要吧?”
若是換成前些年,谷范這樣調侃多半會惹谷蓁生氣,但是現在她卻能泰然處之,絲毫不見慍意。
谷蓁沒有繼續與他打嘴仗,略帶幾分期待地問道:“四哥,最近可有裴兄弟的消息?”
谷范奇道:“他每月都派人給你送信,你反倒來問我?”
且說去年裴越離京后,自十二月開始每逢月初都會送兩封信回京都,一封寄往中山子府,一封寄往廣平侯府,走的是正常驛路。兩封信的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報個平安,順帶聊聊沿途見聞,并無見不得人的字句。
谷蓁便說道:“他在信中只說尋常事,并未提及此行風險。我想他既然是去做事,難免會得罪人,多少會遇到一些麻煩。”
她沖谷范眨眨眼睛,柔聲道:“四哥消息靈通,爹爹說他將一批人手交予你,想來你肯定知道的比我更多,便告訴我如何?”
谷范驚道:“父親連這件事都對你說了?”
不待谷蓁繼續撒嬌,他用力搖頭道:“不可不可,事涉機密,再說我答應過裴越不能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