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清縣城,東門外的平地上。
裴越拉著嚴臨川的手腕,看起來是尊老之舉,但他一邊神情淡然地詢問,一邊讓親兵將嚴時喬五花大綁起來,這個場面顯得無比詭異,讓年近七十的嚴臨川根本不知該如何回應。
嚴東樓那副模樣很慘,卻不會讓嚴臨川太過驚詫,畢竟這只是族內旁支子弟,像他這樣的晚輩足有上百人,嚴臨川哪里會在意?
可是嚴時喬不同,這是他的長子,更是臨清嚴家實際上的家主!
雖然嚴臨川還掛著家主的名頭,但從五年前開始他便不再理會族內事務,一應權柄都交到嚴時喬手中。
“裴欽差,這罪名可是莫須有啊!”嚴臨川沉默片刻后,終于艱難地擠出一個回答。
“是不是莫須有,查一查就知道了,這里有近百士子,兩千多百姓,總不可能每個人都是自發來圍攻欽差護衛的吧?我知道肯定有人暗中慫恿,但總得是有人指使他們這么做,不會是無根之木。這樣,此事也不需要麻煩刺史府,更不必讓老大人等得心急,我手下這些兵雖然沒在刑部做過事,問個話還沒問題。讓他們現在就去逐個審問,看看結果究竟是什么,如何?”
裴越拉著嚴臨川的手腕,不慌不忙地說著。
俞錚聽完這番話,心里暗暗稱奇。本以為知縣出來能擋住這位年輕欽差,好歹那也是左執政很看重的宗族晚輩,沒想到平時在本縣說一不二的莫青云被這年輕人幾句話就敲打得面色發白。等把嚴臨川請出來,這位三朝元老或許是真的太年邁,壓根不是裴越的對手,如今更是被逼到墻角。
聽聽這話說的,當場就要審出一個結果,實際上這件破事的真相在場眾人誰不清楚?
嚴臨川他怎么可能答應?
果不其然,只聽這位老大人含含糊糊地說道:“裴欽差,何必如此大動干戈啊?依老朽看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裴越沉默片刻。
來到靈州之后,他終于知道這個世界并非想象的那么美好。
在京都他看的是莫蒿禮與洛庭,是王平章與路敏,皆為一世人杰,看著這些大人物行事的手段與風格,他學到很多,也經常會感覺到自己暫時和他們的差距。
但是眼下呢?
薛濤利欲熏心,劉仁吉兩面三刀,趙顯宏城府淺薄,嚴臨川老邁昏聵,莫青云徒有虛名,俞錚愧對其名,觀靈州上下盡皆無用之人!
偌大一個靈州官面上如此多人物,竟然還比不上佩玉閣里的花魁段雨竹。
想到這里,裴越松開嚴臨川的手腕,任由后面的莫青云和俞錚扶著他,目光從這三人身上掃過,略過地上捆著的嚴時喬和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的嚴東樓,然后望向不遠處如羔羊一般蹲在地上的臨清士子和百姓們,不由得冷笑數聲。
他希望這些人都帶著面具,否則他會很失望。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知不知道我來靈州做什么?”
裴越語氣復雜、眼神憤怒地問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