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五月,公歷六月,天氣漸漸炎熱,麥收的季節來了。
關中盛產兩種“客”,一是“刀客”,為富商行旅保駕護航看家護院,或者像黑背老六這種浪蕩子,都是在刀口上討生活,說不定什么時候便掉了腦袋。
二是“麥客”!
麥收季節,赤貧無地的農民們,如果年輕力壯,吃苦耐勞,又有收割的經驗,便會帶著鐮刀流浪四方,到缺乏勞力的村莊,受雇收割麥子。
因為地理氣候的不同,麥子收割時間略有差異,比如關中最早麥熟,然后是銀川平原,最后才是陜北黃土高原,猶如候鳥般遷徙。麥客們一路流浪而去,替人割取沉甸甸的麥子,換取微薄收入。
他們往往成群結隊,父子兄弟同行,以免被人欺負。
但在這個年代,即便一個村子的人結伴而行,也難逃被軍閥、土匪剝削的命運。
民國時期,特別是如今北洋政府時期,中國總體處于無政府狀態。這種弱肉強食的的亂局中,槍桿子就是硬道理,匪如蟻生,軍閥四起,兵為大匪,匪為小兵,兵匪難分。
軍閥之間年年混戰,爭奪勢力范圍,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被打敗的軍閥成為流寇土匪,割據一方,魚肉鄉里。
現在,關中匪患四起,其中最大的兩個土匪是黨拐子和麻老九,分別割據東西兩府自成一體,與民國政府主流勢力形成對抗之勢。黨拐子原名黨玉琨,麻老九原名麻振武,二人均出自陜西靖**。
民國6年,即1917年,孫中山發起護法運動,以武力捍衛《臨時約法》,試圖推翻北洋中央政府的“假共和”。郭堅以此為借口,成立陜西靖**,自認司令,“為國除奸”。民國10年,即1921年,郭堅被陜西督軍馮玉祥以鴻門宴設計暗殺,靖**從此被分化解散。
黨拐子黨毓昆為靖**支隊長,就此走上退守一方的土匪生涯,他這一支靖**,便被稱之為“黨拐子”軍。
林秋四人踏足關中,發現富饒的關中平原,竟然淪落到此。
土匪,是中國古老歷史之樹上結出的一顆碩大的毒瘤。
軍閥混戰,世事紛紜,群兇猬集,匪患遍及中國,陜西無山不匪,無巒不盜。至于晝伏夜出,棲于林莽的散匪和那些剪徑的草寇,打劫的山賊,更是多如牛毛。慣匪、巨匪、女匪、悍匪、散匪,你來他去,此消彼長,攪得整個陜西雞犬不寧。
林秋四人過白鹿原,正好遇到“黨拐子”屠殺了一處民寨,已經燒殺完畢。
濃煙滾滾,慘絕人寰。
禽獸的“黨拐子”,所蹂躪糟踐的女子不計其數。黨毓昆這個羊倌出身的匪梟,玩女人常常“土法上馬”,變換花樣。
什么樣的將軍帶什么樣的兵,在這個小村子里面,“黨拐子”恣意取樂,飲酒的要喝聲,婦女的痛哭聲,瀕死的呻吟聲,猶如地獄。
在村子中間的麥場上,幾個青年婦女被剝得精光,正在流著淚搟面條,每搟一下,便發出清脆的銅鈴聲,原來,那群畜生竟然將銅鈴鐺系于她們的乳上。
搟面杖在桌面上來回滾動,系在乳上的鈴鐺也隨之叮當亂響。
大大小小的土匪淫笑不止,隨著風飄來的淫笑聲中,依稀能聽到“響鈴面”三個字……
“真是群畜生,死后下煉獄的貨色,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今后有他們絕望的時候……”解探花對著那群土匪狠狠地啐了一口,他是大清朝最后一次科舉的探花郎,飽讀詩書,但不知什么時候便入了九門的行當。按照他自己的話說,真的是愧對先賢,對不起三十年來寒窗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