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西北人,在看到從中原來的人,尤其是那些錦衣玉食,一身華麗棉袍的人,都沒有什么好臉色,至于那種好奇和熱絡,在這里幾乎看不到。
這么多年來,西北死了多少人,中原人可知道?西北絕了多少戶,又有幾個中原人知道?西北有多少老人沒有了兒子,多少女人沒有了丈夫,多少男人沒有了兄弟,多少孩子沒有父親,又有幾個中原人在意過?
朝廷或許在意,卻也沒有那么在意,每年,鎮西軍拿到的軍餉,是很多的,可是,大部分拿到軍餉的將士,他們自己并沒有留下多少,大多數都是送給了那些已經失去家里頂梁柱的家庭,而這些人,又會把大部分銀子,以各種方式,送回到了軍隊,這些事情,又有多少人看到過,聽說過,在意過?
在京城子弟,在長安城內鮮衣怒馬的時候,西北人還在為了一口吃的,而拼死拼活;在文人騷客,登高望遠,吟詩作賦的時候,西北人正在為一口水源而不斷的努力著;在那些達官顯貴們,醉臥花叢的時候,西北人正在戰場上,奮勇殺敵,血濺黃沙。
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們,他們不為朝廷而戰,不為中原而戰,他們只為了自己而戰,所以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出現了一代又一代的將士,他們無愧于任何人,只是愧對自己的親人而已。
沒有來過西北的人,很難體會到這里人們的艱辛,也很難懂得,這群明顯要啥啥沒有的人,居然可以活得那么開心,還能盡情高歌,夢傾城不明白,因為她是劍閣的大小姐,古沫汐不明白,因為她是巫蠱教的圣女,寧致遠也不是太明白,因為他是白鹿書院的大師兄,可是,許一凡卻明白,姜三甲也明白。
三千里山河,唱與山鬼聽!
當許一凡開始關注西北戰事的時候,他就拿到了很多關于西北這片土地的情報,按照許一凡之前的計劃,他是打算先入京,然后在來西北,只是,這個計劃因為皇帝的一道圣旨,而出現的改變,但是,這跟許一凡的初衷沒有什么區別。
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是,在年前,閻羅寨送到西北的糧草,要遠遠超過人們的想象,除了送去康城的一部分之外,在西北的很多無比困苦的地方,那里的人們都多多少少收到了許一凡送來的糧食。
在去年那個寒冬,許一凡拯救了無數人的性命,雖然,在這個冬天,還是有很多人死去,可是,相對于以往來說,至少死的的人少了很多。
這件事,許一凡未曾跟任何人提起過,寧致遠他們是不知道,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也只有少數幾個人而已,谷歌知道,一方面是因為他是許一凡的貼身護衛,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是不良人,西北這邊的任何情況,不良人都是知道的。
一曲略顯蹩腳的信天游唱完之后,許一凡翻身下馬,牽著馬匹,緩緩下山,徑直來到已經站起身來的老人面前。
方才,站得遠,許一凡只感覺老人老了,而現在走近之后,許一凡發現老人真的是很老了,許一凡今年十五歲,身高以及快一米六了,按理說,老人應該比他還高一些,可是,并不是這樣的,許一凡站在老人面前,兩個人差不多一般高,甚至許一凡顯得還要高一些。
“旱煙不錯!”許一凡看著老人,目光從其臉上落在其手里握著的旱煙袋上,笑著說道。
“來一口?”老人先是一愣,隨即,就笑著說道。
說話的時候,老人已經把手里正在燃燒的旱煙袋遞給了許一凡。
許一凡也沒有猶豫,直接接過了老人遞過來的旱煙袋,放在嘴里,吸了一口。
“咳咳......”
“哈哈......”
許一凡只抽了一口,就忍不住咳嗽起來,而老人見狀,也笑了起來,小男孩則一臉鄙夷的看著許一凡。
許一凡是不抽煙的,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都不抽煙,但是,不抽煙不代表他不會,以前,他從國外回到老家的時候,就曾經在村里老人的忽悠下,抽過旱煙,而后來,他在當雇傭兵的時候,也曾經在受傷之后,抽過香煙,會抽,卻不愛抽,因為許一凡很清楚,過度的吸食煙草,會對人的大腦產生危害,影響他的判斷力。
在第一口抽完,許一凡劇烈了咳嗽一番之后,他并沒有立即把煙袋還給老人,而是直接原地蹲下,最后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極了農村的老頭抽旱煙的樣子。
許一凡抽的不快,一邊抽著煙,一邊看著眼前那支隊伍,笑著問道:“這是給康城運糧?”
老人也蹲下身來,他的身體不允許他長期站立,能坐著自然只好,看到許一凡都坐下了,他也沒有猶豫什么,直接也坐在地上,笑著點點頭,說道:“是啊,這是第三批軍糧了。”
“運糧很辛苦吧?”許一凡吞吐著煙霧問道。
老人笑了笑,搖搖頭,說道:“走幾步路,送點東西而已,談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真正辛苦的,發生那些在外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他們才是最辛苦的。”
許一凡點點頭,又搖搖頭,語氣沉重的說道:“都辛苦,都不容易啊。”
老人撒然一笑,沒有附和什么,辛苦又如何,不辛苦又如何,日子還得過,仗還要打,都是沒法子的事情。
“阿翁是鎮西軍老卒?”許一凡轉過頭,看向老人那雙布滿老繭,還沒有了大拇指的粗糙大手,問道。
“對啊,我阿爺可厲害了,他曾經是鎮西軍斥候隊的百夫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