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武將看到這些文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別說抱拳行禮了,就是看一眼都覺得多余,可是,現如今,他們這些武將看到這些文人,多多少少還是比較恭敬的,至少,在這西涼山上是如此。
幾位書法大家也連忙還禮,其中一人問道:“敢問敖校尉,方才那人是......”
敖戟聞言,猶豫一下,轉過頭,看了一眼山頂的方向,喃喃道:“他是那個人。”
“哦,原來如此,也該如此。”
眾人聞言,瞬間明悟,不在多問什么,而敖戟也沒有再說什么,揮了揮手,帶著數十人,繼續登頂,顯然,他們是來負責護衛許一凡一行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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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漸大,道路也變得愈發難行起來,宋志武真的老了,加上身體有殘疾,走起來更加的吃力起來。
起初,許一凡還不想攙扶宋志武,作為一個軍中老卒,即便離開了戰場,離開了軍伍,也無需他人攙扶,不能讓人感到自己已經老了,這是一個老人的倔強,也是一個軍人的自尊。
可到了最后,許一凡在看到宋志武真的撐不住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上前攙扶,宋志武先是愣了一下,臉色微微一變,身體驟然緊繃,不過,他很快又放松下來,轉過頭,看著許一凡說道:“唉,歲月不饒人,走幾步路都不行了,想當年,這樣的路,一口氣可以跑個來回,大氣都不帶喘的,現如今不行了,看來我是真的老了。”
“普天之下,何人不老呢,人老心不老就很好嘛。”許一凡笑著說道。
宋志武聞言,點點頭,又搖搖頭,看著即將到底的山頂,輕聲道:“你們讀書人有句話說的很好。”
“老而不死是為賊,其實,我早就該死了,可我就是賴著不死,不是怕死,而是覺得還有些事兒沒有做完,還有些東西沒有看到,好像再看看。”
許一凡默然不語。
在許一凡的攙扶下,三個人終于登頂了。
此時,西涼山的山頂早已經淪為一座雪山,而在山頂之上有一塊巨大的石碑,筆直一線,直插云霄,這塊石碑宛如一把刀,而事實上,這塊石碑就是一把刀的形狀,一把炎刀,其刀鋒面朝西域。
走到山巔之后,宋志武掙脫許一凡的攙扶,顫顫巍巍的走到石碑之前,蹲下身,伸出手掃了掃石碑前的積雪,然后抬起頭,伸出手去撫摸著石碑之上的一個個名字,其中撫摸最多的,是一個叫宋知命的名字。
宋知命是宋志武的大兒子,在他四個兒子當中,宋知命是天賦最好的一個,也是最短命的一個,第一次走上戰場,就死在了西域人手里,可他并沒有給炎軍丟臉,也沒有給宋志武丟臉,作為一名斥候,臨死前,還殺死了一倍于自己的斥候,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知命啊,爹來看你了,下雪了,不知道你在那邊冷不冷啊,你會不會怪爹啊?”
“唉,你應該怪爹,是爹對不起你啊,也對不起你那幾個弟弟,若不是爹非逼著你們入伍,你們也不會早早的就走了......”
宋志武蹲在石碑前,自顧自的在哪碎碎念,其聲音很小,被寒風一吹就消散開來,然后被風雪裹挾著,逐漸飄向遠方,許一凡并沒有上前,只是站在了上風口的位置,用身軀為這個既是鎮西軍老卒,又是一位父親的老人,遮蔽風寒,而這位老人只有在這個時候,才稍微吐露一點兒心聲,展現出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愧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