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的眾人,心口都微微一顫,而宋老夫人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看著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的宋玉,老婦人嘴唇蠕動了幾次,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哪怕一個字,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兒子,然后轉身回到了院子里。
兩個兒媳婦,還有兩個女兒,見狀于心不忍,想要去攙扶宋玉,可被老婦人厲聲呵斥,無奈之下,她們只好跟著回去,而其他人見狀,只是瞥了一眼宋玉,就不在理會。
宋志武的棺材被送往了西涼山,其墓碑就在他大兒子宋知命的墓碑旁邊,本來,以宋志武的身份,是沒資格埋在西涼山上的,可是,當許一凡說要把宋志武埋在西涼山上的時候,自然無人反對,也沒人敢反對。
大雪封路,道路難行,即便是十六人抬棺,當把棺材抬到西涼山上的時候,這些人也累的夠。
棺材送到地方之后,棺材被緩緩放入墓穴當中,而許一凡接過鐵鍬,交給宋鎮北,由他鏟下第一捧土。
宋志武死了,前來為他送葬的人很多,有跟他一個輩分的老卒,有跟他兒子一個輩分的子侄,也有跟他孫子一個輩分的晚輩,當然,更多的還是鎮西軍當中的將士。
宋志武這些年,除了把三個兒子送上戰場之外,他還收養了很多孤兒,而這些孤兒,要么戰死在了沙場之上,要么已經在鎮西軍當中身居要職,當宋志武去世的消息傳遞出去的時候,很多蒙受宋志武恩惠的人,不遠千里趕來這里。
在棺材入土的時候,許一凡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一直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所有人都陸陸續續離開之后,許一凡還站在那里。
到了最后,現場只剩下許一凡一個人的時候,他拎著那壇塵封了三十年的黃泥酒,走到墓碑前一屁-股坐下,拍掉黃泥,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瞬間飄散開來。
“嘩啦啦!”
許一凡傾斜酒壇,酒水瞬間流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然后許一凡拎起酒壇,揚起脖子,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轉過頭,看著墓碑,輕聲道:“老宋頭兒,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西北的黃泥酒,真他娘的難喝啊,比起我釀造的酒,差遠了。”
說完,許一凡又狠狠灌了一口,目光看向遠方,繼續呢喃道:“可如此難喝的酒,我卻喜歡上了,越喝越上癮,我即將離開西北,這黃泥酒恐怕就喝不上了,而你也喝不上了,你說難受不難受?”
“宋老頭兒啊,你生的太早,死的也太早,可惜了,可惜接下來這個世道你是看不到了,也好,看不到也好,這個世道本身就沒什么可看的,畢竟,人間不值得啊。”
“宋老頭兒,我一直覺得,這個人間真的沒什么可留戀的,也就酒還行,你覺得呢?”
“宋老頭兒,你說這世道太難,太苦,我也這么覺得,以前,我覺得對這個世道不失望,就是最大的希望,可現在,我覺得想不失望都很難啊。”
“宋老頭兒,我突然想做點兒什么,不為這個朝廷,不為這個天下,只為你們這些戰死在邊境的人做點什么,你覺得如何呢?”
“宋老頭兒,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因為這條路很難,會死很多很多人,可能死的人比這西涼山還要多,你覺得我該不該去做呢?”
“宋老頭兒,你死了,倒是輕松解脫了,卻把這副重擔交給我了,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吶,我跟你非親非故的,又不是你兒子,你這樣坑我好嗎?”
“宋老頭兒,曾經有人問過我,殺一人可就百人,救還是不救,殺百人可救一人,救還是不救,這個問題我一直沒有想明白,今天,我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