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凡之所以來這里,不是他想來,而是有人讓他來的,他不得不來,對于對方為何讓他來,他猜到了一些。
“面還是龍門街那家的面,只是,這面的味道變了。”房巨鹿突然說道。
許一凡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面沒有變,只是做面的人變了。”
房巨鹿抬起頭,看了一眼許一凡,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繼續低頭吃面。
“是他讓你來的?”
“是。”
房巨鹿說的他,自然不是別人,而是李建民。
“讓你來做什么?讓我認罪嗎?”房巨鹿語氣平淡的問道。
看著宛如一個老農一般慢悠悠吃面的房巨鹿,許一凡眼神復雜,從他看到這個老人開始,就發現這個老人很平靜,非常的平靜,這種平靜不是強行偽裝出來的平靜,而是看淡一切的平靜,包括生與死。
說實話,對于這樣的人,許一凡是很佩服的。
許一凡搖搖頭,說道:“他讓我來,我就來了,至于其他的,我不想說,也不想問,更不想做。”
房巨鹿聞言,吃面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后繼續吃面,緩緩說道:“你覺得我有罪嗎?”
許一凡沉默不語。
房巨鹿有罪嗎?
很難說,不好說,作為一個武將,從底層一步步殺上來,最終坐上仆射的位置,在他的腳下不知道躺著多少人,在他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別的不說,就大炎王朝這三朝宰相,有兩個都是死在他手里的。
有罪無罪都很難界定,尤其是在這個皇權時代,想要崛起,想要出人頭地,手上想不沾血是不可能的。
沒有得到回答,房巨鹿也沒有強求,而是淡淡說道:“我這一生都在爭,年少時,因為出身不好,必須去爭,不爭就會死,離開家族之后,入朝為官,也在爭,因為不爭也會死,到了后來,官職做到了頂峰,我還在爭,那個時候我不想爭,可卻又不得不爭,因為下面的人要爭。”
“我活了一輩子,也爭了一輩子,贏過,也輸過,可大部分時候都是我贏了,即便輸了,那些爭贏的人也死了,因為我活得比他們久。”
說到這,房巨鹿端起酒壺,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我這一輩子殺了很多人,有些人該殺,有些人不該殺,可我都殺了,我從不后悔這么做,因為不殺他們,我就會死。”
許一凡靜靜的看著房巨鹿,他沒有反駁什么,因為無法反駁。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人活著,就必須去爭,百姓春耕秋收,要跟老天爺爭,而為了收獲更多,他們需要跟其他人爭水源等等,而讀書人也要爭,因為不爭他們就無法金榜題名,為官者也要爭,不爭就會寂寂無名,一輩子坐冷板凳,修行者也要爭,他們要跟天地爭。
總而言之,只要是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要去爭,即便是動物和植物為了生存都會去爭,而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只是,在爭的時候會損害很多人的利益,去做很多違心的事情,許一凡又何嘗不是在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