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會畫像,老楚睡下了。
夢中,他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為愛鼓掌。
如云的秀發散開,楚擎的娘親褪去了身上的道袍,落在地上,道袍包裹著一枚鳳形玉佩。
隔壁臥房的楚擎,同樣做夢了,不過不是春夢。
夢中他拎著塊板磚,面前站著一群人,縮著個脖子哭哭啼啼的,每個人的臉上都貼著個小紙條,上面寫著什么天潢貴胄、世家門閥、達官貴人,都是些大人物。
夢里的楚擎笑的很猖狂,看誰不順眼就給誰來一下,可突然出現個大胖子,一個膀大腰圓的大胖子,腦門上的紙條寫著“世道”二字,追著他就開始揍。
楚家父子睡的香甜,另一家卻徹夜難眠,広家。
刑部大牢中,広海尚心如死灰,卷縮在牢房角落里,瑟瑟發抖著。
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齊齊。
広海尚在最里側,隔壁是他的大胖兒子広高智,再往右側是大侄子広高達,就連一些女眷都被關了進來,要么說広家人丁興旺,最下層三十多間牢房基本都快被他広家包圓了。
一陣腳聲傳來,広海尚連忙爬起來,抓著柵欄大喊出聲。
“幫我寫封信,寫一封信,本官必有厚報,必有厚報啊,本官是侍郎,右侍郎,來人,來人吶。”
他這一叫喚,隔壁的幾個広家人也叫了起來,還以為是大理寺或是刑部的人來了,大喊冤枉。
一時之間,監牢之中滿是叫嚷之聲。
広海尚也在喊,可喊了一會突然聽到一陣痛呼聲,似乎是隔壁幾處牢房被打開了,緊接著便是慘叫連連,片刻后,再無人叫嚷,便是呻吟之聲都微不可聞。
腳步聲慢慢近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了牢房門口。
広海尚雙膝一軟,頓時跪倒在地:“陛…陛陛下。”
昌承佑面無表情,身穿玄色長袍,身后站著孫安與幾位宮中宿衛。
孫安拿出了監牢的鑰匙,牢房門被打開后,天子負手走了進去。
“陛下,陛下饒命,臣罪該萬死,陛下饒命啊。”
広海尚無暇去思考天子為什么會大半夜出現在刑部大牢中,只是求饒著。
昌承佑居高臨下地望著広海尚,淡淡地開了口。
“朕,今夜原本能安穩地睡上一覺,那韜武殿,很是舒適。”
說到這里,昌承佑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置身于滿是佳作的韜武殿書房之中,賞析了片刻詩詞,又去了臥房,躺在床榻之上,朕的整個身子,如墜云端。”
頓了頓,昌承佑嘴角那一抹笑意消失了,聲音依舊平淡。
“可朕,卻睡不下,因為太過舒適,閉上眼,就想到一些事,想到潿江,想到潿江滿是流民,饑腸轆轆,想到那些流民,如野狗一般無家可歸,從潿江,到嬋城,從嬋城到安化,兩萬余流民,不知道在路上,會餓死多少人,這些人,皆是朕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