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最招人恨的兩件事,
一,關乎錢,我能賺,你也能賺,但是都讓你賺了,你富了,我窮了。
二,關乎良心,你有,我也有,但是善事都讓你做了,大家夸你,沒夸我,就顯得我很沒良心。
楚擎如今就在做第二件事,做的風風火火,卻不知,如今他在京中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
人們永遠是愚昧的,多數人,被少數人所引導著。
沒讀過書的百姓,被讀過書的讀書人引導著。
沒官身的讀書人,被有官身的臣子們引導著。
不入流的臣子,被朝堂大佬們引導著。
楚擎根本不知道城中發生了什么事,按理來說他應該是知道的,畢竟是千騎營副統領。
可陶若琳怕他分心,故意隱瞞著他,讓江月生等人隱瞞著他。
完全不知道如今已經在朝堂之上成了人人喊打的楚擎,扛著鏟子,望著第一棟完工的三層小樓,笑的如同一個孩子。
流民們走了進去,哭著走了進去,跪在房間里,用粗糙的手指撫摸著散發著漆料味道的石床,淚如雨下。
楚擎來到房頂上,望著連綿成一片幾乎都快要完工的小樓,掐著腰,臉上寫滿了自豪和驕傲。
昌賢站在他的旁邊,緊緊咬著嘴唇,攥著拳頭,臉色漲紅。
足足過了許久,昌賢還是沒忍住,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楚師,這是…這是我們建蓋的房子,這是我們給流民,不,給百姓們建蓋的房子!”
“對,我們建蓋的房子。”楚擎揉著昌賢的腦袋,點著頭。
昌賢整理了一下早已破爛不堪的麒麟袍,退后一步,沖著楚擎施了一禮。
“學生,謝過楚師。”
“瑯琊王殿下,請你記住,我也會記住,你若光明,這世界就不會黑暗,你若心懷希望,這世界就不會徹底絕望。”
“學生,受教。”
夕陽,將楚擎的影子拉的又細又長,余暉灑在了他的肩頭,汗水滴落在了地上,那一剎那,五彩斑斕。
楚擎轉過身,這一場豪賭的籌碼,他已經都擺在了賭桌上。
接下來的,就要看天子了。
楚擎不傻,豈會不知李家已經開始活動,只是不知具體要如何針對他,想來,八成是要在流民的事上大做文章。
可楚擎非但不怕,還隱隱有些期待著。
自己可以歲月靜好,但生活和這個世道不會,自己要是不拼命,命要拼自己,能堅持到什么程度,就決定自己會達到什么高度,能做的,已經做了,是粉身碎骨,還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京中朝臣的臉上,究竟如何,看天子,看那九五之尊!
拖著疲憊的身軀,楚擎帶著昌賢回到了帳篷之中,召集大家開始研究收尾工作。
又過幾日,炎熱的夏季,終于過去了,第一場秋雨,灑向了人間。
秋雨像是一道簾子,茫茫朦朧,無聲的飄灑在連綿一片的屋瓦上,淋濕了地,淋濕了房,淋濕了樹木,卻被流民們火熱的心和炙熱的身軀,蒸發的無影無蹤。
最后一塊磚瓦,是楚擎踩著梯子親自放上去的。
雨停了,被秋雨洗刷過的藍天,像大海一樣湛藍碧透,朵朵白云像是揚帆起航的一葉孤舟,在水面上悠閑的漂浮著。
三千余人,爆發出了吶喊聲,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跪在地上親吻著原本他們無比厭惡的泥土,有人使勁的掐著自己的胳膊怕,再次睜眼時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幻夢。
楚擎想學偉人或者大將軍那樣,踩在房檐上揮一揮手,灑脫著喊一聲同志們辛苦了,可張著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也似乎說了什么,被淹沒在吶喊聲之中。
陶若琳轉過身,清冷的目光望向了京城。
現在,應是開朝了,今日,要見分曉!
回頭看向碧華,陶若琳輕聲道:“去,將那些匾釘在院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