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江湖雖看似平靜,實則早已沉淪死寂,武林更是生機凋落,如此情勢之下,落日馬場毫無疑問地就成了西北江湖的一枝獨秀,隱有領袖群倫的勢頭。
而今天,據說好像正是落日馬場關守陽的六十大壽之日。
馬老頭心里有了幾分明白,自己這個酒館里坐著的五個人,估計正是要去給落日馬場主人嚴守陽祝壽的人,不料中途遭遇這場大雪,才會來此稍作歇息。
“也罷。”卻說那瘦削老者也端起面前的酒碗,“鐵老弟,請。”
二人酒碗輕碰,各自飲下了一口燒刀子。
烈酒入喉,兩人都覺得渾身頓時都涌起了暖意。
魁梧老者放下酒碗,看著桌上的一盆羊肉,微微皺眉,“關外自來苦寒,沒有好酒好菜,還請傅兄多多包涵,等到了守陽兄的馬場,我們再多喝幾杯。”
那瘦削老者卻搖頭道:“鐵老弟言重了,你我都曾是江湖中人,沒有那些矯作的計較。就算我們多年不見,鐵老弟也不必將我視作沒出過門的生瓜娃子吧。”
“傅兄言之有理,倒顯得我小家子氣了。”魁梧老者爽朗一笑,“多年不見,傅兄卻還是一如當年之爽直,小弟欣喜之至。”忽然轉而輕嘆,“當年我們四人江湖相逢,不問是非生死論交,如今一晃便已過了二十余年,當中曲折緣由實在令人感慨萬千。雖說你我都曾是江湖中人,可如今傅兄早已隱居嶺南不問江湖,而我卻還在江湖打滾,相比之下我可就少了些清閑的福氣了。”
“我雖無意紅塵事,無奈江湖盡塵埃。”瘦削老者聽著者魁梧老者的一翻話,頓時心生諸多回憶,臉上更是浮現出幾分無奈,他輕聲嘆道:“只要一入江湖,無論是誰都別想徹底脫離干凈。這些年我雖隱居避世不出,但心中卻從未真正放下過,那些過去還是如同影子一樣跟隨著我。所以鐵老弟口中的清閑,其實與我也并無關系。”
老者說罷,神情略顯蕭索。
魁梧老者愣了一下,隨后便皺著眉頭道:“如此說來,傅兄這些年也過得并不順心如意了。”
瘦削老者獨自飲下一口烈酒,說道:“鐵老弟當知你我雖有不同,但其中緣由你也定然明白的。當年……”他忽然長吐口氣,微微色變,隨即住口不言。
“罷了罷了。”魁梧老者似乎知道對方話中之意,連忙擺手,“過去之事不提也罷。傅兄心中的掛礙,鐵某自然明白。如今時過境遷,傅兄只需寬心以待,遲早會從那些過去中走出來的。”
瘦削老者微微一笑,可是布滿皺紋的臉上笑容卻頗為苦澀。
魁梧老者舉起酒碗道:“傅兄不必自惱,你久居嶺南,這次難得出門一趟,就當見友散心,好好放松一下。等見到了守陽兄,再讓他送你一匹好馬,那老家伙這些年過得可比我們要舒服得多。”
瘦削老者不由一笑:“看來鐵老弟也是絲毫沒變,就喜歡和他對著掐才舒坦。”他隨即也端起酒碗,兩人又對飲了一口。
“嚴守陽皮糙肉厚,他不怕我掐。”魁梧老者呵呵一笑。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一事,身子就略微前傾,低聲嘆道:“傅兄這些年久居嶺南,好歹我們還能通信互曉。但裘兄這些年卻杳無音信,不知他到底身在何方,又過得如何?”
瘦削老者眉頭一皺又揚,緩緩道:“江湖上若沒有他的消息,那就說明他便過得還好。若是他有消息傳出,那可就不太妙了。鐵老弟以為呢?”
此言一出,旁人雖不明其意,可對話兩人卻都不由對視一眼,臉色忽然一片凝重。
隨后魁梧老者鄭重頷首:“傅兄所言極是。小弟倒是有些草率了。只是如今見到了傅兄以后,心中就難免會想起他而已。唉,想當初我們分別之時還是壯年,如今再見卻已是半截身子都已入土了。果然時不待我,英雄遲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