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風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刻,苦笑著說道:“川南侯,蒙顧兩姓的恩怨已經讓我們這一代人夠痛快了,難道您希望帶給下一代嗎?”
蒙信是經歷過那場屠殺的人,族人的嚎叫總是讓他的半夜中驚醒,蒙氏族人在得知蒙琰公開迎娶顧氏女的時候都來信質問過,他也直面蒙琰過,蒙琰的態度是堅決的,他認為顧氏家族已經遭受到懲罰了,大多數顧氏子弟都選擇投奔顧曲風,西府中的顧氏三兄妹早已被顧氏家族認為是叛徒了。
蒙信也明白,顧氏兄弟為西府立下的功勞不小,而顧清風更是深受先王妃的信任,托付子女,并且顧清風在明鑒司發揮的作用他也一清二楚,只是經歷過想忘記太難了。
蒙煥和蒙燼兄弟倆主動勸過自己,他們能夠很坦然的接受顧清風的存在,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大婚與大典的時間定的那么接近,是因為蒙琰不想讓迎娶顧清風的大婚上太冷清,各路將領官員都聚集在成都,誰還有理由不來?只不過蒙氏三堂的長輩和族老卻是一個都沒到,余盛堂派了一個小輩來送賀禮,龍潭堂直接就是拒絕,好在少南桃李堂在蒼舒凉的勸說下來了一位族老,但能不能出席明日的大婚未可知,南府盧崇宗的身份現在可謂是人盡皆知,作為蒙琰在世上的最親的人他只是送了一柄寶劍,是蒙琰的舊物,這不是送禮就是在添堵。
對于蒙氏三堂和南府的態度,蒙琰只是一笑而過,盧崇宗送來的寶劍,蒙琰直接一劍刺進代表諸葛世家地位的石獅子上,笑著說道:“世家與百姓同權!”
這一劍也許代表著蒙琰的憤怒,也許表達著蒙顧兩家仇怨的結束,或許代表著在西府再也不會出現強權的世家,總之,無人知曉,留與后人評判。
顧清風在得知此事后不顧兄長反對,親自去看了那柄劍,而后返回府中專心待嫁,顧希風問她為什么要去看,顧清風笑了,笑的很開心,眼中往日的愁悶都沒了,變得清澈明亮,說道:“兄長,顧氏不是我們的原罪,我們的原罪是讓星潭百姓受苦近千年,這一世我們要向百姓萬民贖罪。”
顧希風聽完后傻了,以為妹妹得了失心瘋,把這事兒告訴了顧言風,顧言風苦笑著說:“你我二人都不如清風活的透徹,既想不明白,就追隨王爺的腳步走下去吧。”
蒙信沒有回答顧言風的發問,只是站起身來笑著說道:“宜昌公,我現在只是西府禮樂司尚書,您是西府宜昌公不是嗎?”
顧言風也笑了,也許過去的事情只要不再提及,讓那段往事塵封是最好的選擇,誰也沒有權力讓誰忘卻那段仇恨,既然忘不了就封塵起來。
“蒙尚書,大婚還請您多多費心!”顧言風笑的開懷。
蒙琰一個人端坐在藏書殿中看著手中來自南府的書信,是盧崇宗的親筆信,盧崇宗指責蒙琰忘記家仇,忘記父親還在被囚禁中,只要蒙琰敢迎娶顧清風,以后西府與南府的交情就只是公務往來,沒有兄弟情誼。
蒙琰頗為無奈,迎娶顧清風是必須要做的,人要言而有信,通過明鑒司的周旋,權漢良已經同意讓人與蒙昭見面,兩川之戰期間蒙琰兩次與蒙昭通信,不說的別的只聊家事,蒙昭對顧清風很滿意,并且直言顧蒙兩家的仇恨都算不得家仇,而只是政見不合,懾于皇命罷了。
蒙琰一直想趁著大婚讓蒙氏族中的人看看蒙昭的書信,不過據通報蒙氏幾乎沒有來人,說不受挫是不可能,蒙琰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安粲,請禮樂司蒙尚書前來!”
酉時初,今日除夕又是大典,明日是新年亦是雍王大婚,這讓整個成都熱鬧非凡,蒙信手拿信渾渾噩噩的走出宮城以后被喧鬧聲拉回現實,看著如此繁華的都市,百姓臉上的喜笑顏開,回想蒙琰說的話:“當年蒙氏是為了百姓而奮起反抗,如今我們余下的人接過這個大旗繼續抗爭,蒙氏子弟堅信我們沒有錯,顧氏的錯不是因為屠殺了我們蒙氏,而是顧氏順應了腐朽的時代,你且去看看我們治下的百姓對我們的態度,這難道不是我們一直想要的嗎?難道我們打垮了上一個腐朽,我們再造就另一個腐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