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爭取寬大處理,為何要跟我商量?”
孟浩然將心一沉,眼中閃耀出一股沖出迷霧的透亮。孟浩然:
“我出這事,所以還能回家。坦白從寬,深挖思源,陳書記不知道跟我交代了多少便。要是他們的審訊再沒有什么實際進展,只怕要將我移交到公安局。我真的就無路可走了。”
又說:“我想來想去,唯一只有坦白了中華放糧一事,我才可能爭取到寬大處理。”
呂玉仙忽然黑沉下臉子氣極。呂玉仙:
“姐夫,你這話就不中聽了。中華可是看你一家饑餓的癥狀才動了惻隱之心,才去放糧的。你這樣做豈不是將他拉下水來墊背?”
孟浩然:“我想過了,賈中華是黨員,最多也就是開除黨籍落得留廠察看的份兒。再背點兒不過是開除公職,但還可以回去當農民種地的,而我要是不交代就有可能會判刑。我若進了勞改隊,這一家老小的可是你來幫我養活,就憑你那三、五日省下的那一碗米飯?”
又說:“再說了,要不是中華引誘我膽大,我怎能動那歪門邪道的心思?我曾經可是良縣名副其實的孟家大少爺呢!”
平日里挺能說的呂玉仙,這時卻張大嘴說不出話來了。
指東喊西也沒什么,主要是指東喊西時透出的那種鄙視的眼神,回到家時還要遭呂玉仙的埋怨不說,還要看孟浩然那一張綠得發暗的臉子;看發暗的臉子也沒什么,主要是那發綠的臉子好像標注著他賈中華就是罪惡的源頭。
賈中華本想掙脫這種憋悶的關系而選擇離婚,然而,此際呂玉仙又有了身孕。賈中華遲疑。但是,若再這樣下去,賈中華感覺自己就要憋悶斃命。思去想來,賈中華寫了申請調離良縣。
只說,葉田麗家也租住在上河埂邊。又因曾居住同一病房,漸漸地,兩家人也有些來往。賈中華停車下到車間修理,梁振雄感覺自己總算在“命運”頭上打了個翻身仗。賈杰婞會滿地跑時便不時要跑到梁家找梁少君玩耍。梁振雄一直駕駛著車輛,路遇趕集時便買回了土豆片。
這天,正好邀請后勤李國榮、李偉二人到家里來吃飯。桌上其中一道菜便是炸土豆片。小孩子眼饞望嘴,但見大人嘴動便只站身旁眼巴巴看著,露出一副小饞貓的樣兒。只見梁振雄筷子夾來一片遞給。賈杰婞忙伸手去接。又見抬高了筷子,便是不能取到。賈杰婞只得踮起腳尖兒,可她踮多高,眼前的那只手就抬多高。頓時,引來了一陣哄堂大笑。笑聲低落,再次復遞,伸手,還是抬高。賈杰婞的唾液從嘴唇邊淤出,表現出來的更是一副饞像兒。這樣,堂屋里的人更樂了。也不知重復了多少次,呂玉仙才從河沿的窗口處發現了被開涮的女兒。只是兩秒,呂玉仙便看了個明白。她只覺得她的肺就欲炸裂而開。奪門進去奪過筷子,將賈杰婞拖到門側,硬生生只將一雙竹筷打折了。
孩子嚎哭。屋里的氣氛便也沉默下來。梁振雄只是在心底暗想,賈中華被定壞分子的“命運”證實了他必然的“命運”,孩子上門來猶如小叫花子一般乞討不正說明了“命運”?
呂玉仙負氣完全是打孩子讓主人看。呂玉仙邊打邊責罵。呂玉仙:
“不會羞的玩意兒,可是你眼睛瞎了跑到這里來,家里沒有給你吃么?”忽然記起葉田麗曾經有身孕想吃甘蔗,見個不認識的孩子路過正啃甘蔗,一把奪過便塞進了嘴里。正好賈中華跑車也買來甘蔗,便抬了兩根親自送到家里來。呂玉仙心想自己用心對人,但對方卻把賈杰婞當猴一般取樂。因了又罵:
“怎不想想自己‘害病’時想甘蔗吃,在路邊都去搶人家小孩的甘蔗,要不是老子,你怎能解了那口‘饞’?!”葉田麗在家一般沒有發言權,心想是丈夫所為,因了只聽進去也不還嘴。
這晚,呂玉仙對賈中華道出。賈中華只說,你這樣發狠去打自己的女兒是不對的,人家看你打,指不定心里還偷著樂呢!
呂玉仙一聽,只說,老子就是要故意站在他家門前打給他看的。
賈中華忙說,打自己的女兒讓別人看,你打死人家也不會表示啥的。但凡還有點良心,也不會那樣用孩子來取樂了。賈中華說自從下到車間后,每每梁振雄駕駛車輛進入都是一副趾高氣揚吆東喝西的姿態。
呂玉仙仍然堅持自己的做派。只說,孩子是自己生的,想怎樣教育,就怎樣教育,最起碼,這樣打她一頓,她今后再不敢去饞眼望嘴了。
賈中華只覺得呂玉仙一家正默默改變著他的生活模式。若說她具體錯在哪了,他又說不明白。仿佛心宇間,就是讓混沌的霧氣給迷蒙了,一點不夠透亮。對于呂玉仙的堅持,賈中華雖不敢認同,便只好悶聲不發。
這樣的心煩事還沒淡退,夫妻二人又再次為賈杰婞惹出了口角。
且說,這賈杰婞從小就跑得快,稍不留意,便跑得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