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嚎哭變成了低聲嗚咽。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她這才起身。地上的鞋子是“潮濕”的,穿上去,可能腳面會更癢,不穿就必須得打赤腳。她猶豫不定。到底是該穿上去還是不穿?她望著鞋子發愣。
眼看一只新鞋子表層破毀,呂玉仙很是生氣,且還攪了她的好事。但見她還就像木棍一般“杵”在眼前,忽然提高了嗓門:
“給是還不會穿鞋子,還要等著老子給你穿?”
呂玉仙的吼聲再次傳來,賈杰敏忙扶正木凳坐上去開始穿鞋。她壓低聲音的嗚咽似乎沒有斷過,哭出幾聲到了嗓管口又提氣給“強”咽下。回流的怨氣顫動著心臟,仿佛滿腹皆是極其嗚咽迂回的氣流,像霧天茫茫難以穿透混沌的霧景。賈杰敏低嚎得抽抽搐搐。
呂玉仙瞅著她雞啄米似地不斷點頭慫肩頭,頓時,一股火氣冒出頂門心。她伸手就扭住她的臉吧撕了過去。哀怨。呂玉仙:
“老子最恨像這樣低聲抽泣的人了;‘呃、呃、呃……,呃、呃、呃……!’給是鬼該?!”原本壓低的聲音給這樣一撕扯,隨著她手的節奏,她又提高了哭聲。一邊哭,她一邊穿上鞋子。之后,一雙畏懼的眼睛瞅過去一眼。意思是告訴她,鞋子已經穿好了。
呂玉仙伸手扯住她的耳朵起身:
“不許再哭!再哭,老子今天非打斷你的腿不可,省得你一天瞎跑!”
眼瞅母女要出門,何玉明起身相送。他玩笑著說:
“打斷了她的腿,還不是得你養她。”
呂玉仙不喜歡別人抬杠。特別是他的這句話,就像是在挑戰她的權威。她斜視過去給了他一眼,透著一半的“孟”式眼法,一半的愛呢。呂玉仙:
“這樣不聽話,老子情愿打斷了養她一輩子!”說著話,她又側身轉過去木門后搜尋出來一根枝條握在手中。她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她。
如此冷酷可怕的話語從這位被稱之為“母親”的女人口中吐出,無疑,這話再次激起了賈杰敏幼小靈魂的疼痛。仿佛滿腹嗚咽的霧氣更加彌漫了,她的心由此而抑郁著抽泣。她忍不住傷心地哭著跟著她“提”耳朵的節拍出門。出了門就是一塊寬敞的場地,這更有利于她的發揮。于是,枝條落下;她像跳橡皮筋舞一般跳起來。她的手不斷在小腿上上下移動著,擦抹著。似乎,這樣就能減少疼痛?
她黑眼仇視她,再次命她不許哭出聲來。
疼痛升級,她的哭聲卻幾次“沖”到嗓口又給自己又壓得屏住氣而抽泣。她感覺到,她的整個心連同軀體都在顫栗。她終于知道了這位叫“母親”的女人說話是算數的。她再次揮舞。枝條落在她的手指上。她跳動著擦抹著仇視那根枝條,仇視倚在門前偷樂的何玉明。
仿佛就像是在看一簇戲劇,何玉明倚在門框上打量。他似乎讀出來賈杰敏對他的敵意。這才開口:
“別打了?你這樣打,她好像不是你親生的一樣。”
呂玉仙心里多少指望何玉明上前阻攔。因為她發狠消耗體力。她揣測最起碼從關心她的角度上,他都應該顧忌到她的氣大傷身。但是,他沒有。他只是將他弄得像一個旁觀者一樣“鑲嵌”在門框里。這更激起了她心底的不平。于是,舉起手的頻率更加增高……
仿佛世界是紅色的,且只有一縷縷光亮。她鼻涕眼淚黏糊在嘴唇,下顎。
呂玉仙一點不解恨,她耗費的體力讓她出汗了。再一鞭舉起:
“她就是不是我親生的,你看她哥哥姐姐那個像她?就像一個‘哭神經’投生的一樣!”
又呵斥:“怪物……!”
何玉明忍不住又樂了。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一條腿憋在另一條腿的后邊,頭一偏歪斜倚靠門框。他將自己弄得就像一個“探戈”舞蹈演員一樣。他樂出了口:
“那,不是親生的,她是哪來的?”
少生育,最起碼意味著女性彈性的張力,無疑能增添自身“魅力”。何玉明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問話,卻穿越出她的“疼痛”。她將牙齒咬住:
“是大山背后背來的,是樹丫丫上掉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