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杰敏默默從里屋取出來布鞋。黑洞勝過她辯解。呂玉仙反手扔出窗口。賈杰敏忙出門撿了進屋。呂玉仙:
“既然不想穿了,還撿回來干啥?”
兩雙鞋子破洞。賈杰敏不知所答。在呂玉仙的字典里,似乎她必須歸在不受重視被打壓的異類。她忽然感覺到她從來不重視她在同學群體中的感受。賈杰敏:
“那么,明天我穿那雙?”
呂玉仙:“穿不了就打赤腳。”
又說:“當年你外婆不給飯吃我仍然要去上學。”
賈杰敏坐在木凳上發愣。
炮團電影散去,賈杰剛轉回推門而入。他講述著電影的精彩發現屋里的氛圍有些異樣。賈中華很想調節。但是,尋思哲理的話題脫口便變得不那么哲理。賈中華:
“我們家杰敏的腳現在就長得趕上你大姐的了,那照這樣長下去,等長大了還不得長得這么長?”說著,他伸手比劃拉開三十到四十公分的距離。于是乎為調侃,他又拉開五十到六十公分長。忽然見呂玉仙懷抱起煙筒,他恍然來了靈感。他說:
“長得有煙筒長!”
賈杰剛“哈、哈……!”笑翻。像極了魔術。呂玉仙黑沉的臉忽然松弛開來。點燃一支香煙。她的目光低視鼻尖將香煙安置在竹筒上。賈中華眼盯住她想裂開卻見不露笑又收斂回去。一口煙霧噴出。賈杰剛笑得捂住下腹。呂玉仙這才放出譏諷的笑意。呂玉仙: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當真那么好笑么?”她過于嚴厲的臉譜放松一縷卻又收緊起來。仿佛她在取笑他過于夸張的笑態卻連帶出自己的形態出來又極力隱藏。賈中華終于展露出放心的笑意。
賈杰剛比劃距離。賈杰剛:
“那杰敏還不成為我們家的巨人?一步就邁到大門口。抬腳便翻越炮團的圍墻?”
賈中華痛快笑出。
明天沒有鞋子,屋子里嘲笑聲不斷。賈杰敏忽然變得惱怒起來。賈杰剛的調侃更為落差。可是,賈中華是引發的起源。一本正經。賈杰敏:
“人家的父親像父親,我家的父親不像‘話’!”她的聲音是充滿小大人般老陳的聲音。賈中華聽得真切。在這個家庭中他的地位歷來都是被顛覆的,賈杰敏人不大卻挑戰他的地位,他頓時感覺到這么小的人卻想爬到他的頭上來拉屎拉尿。仿佛一頭暴怒的雄獅,他猛然起身就
拳打腳踢……
冰雹、雨點落下。極端的天氣激烈降雨。賈杰敏卷縮在角落里一遍汪洋。她受的不止是外傷,嚴重的內傷挫敗著她的生存感。她得到了教訓:
維持尊嚴有時遠比漠視尊嚴來得更加雷光電閃。
尚若涂抹尊嚴,那么,生命的意義何在?賈杰敏忽然感覺到她假披了動物的皮毛在綴泣。她為她的錯位在綴泣。她為得到的冷涼在綴泣。眼里流了一地。她哭得排山倒海。她希望她能嗚咽驚醒他們的冷漠。
賈杰剛歪曲著臉譜扮鬼臉,仿佛他將他裝扮得猶如勝利者一般凱旋。是的,他可以嬉皮笑臉,因為她的成長幾乎溺死在了自我的眼淚里。但是,他不跟她一樣可憐嗎?替換角色,她覺得她沒有他那樣的形態。
暴力后的賈中華是沉悶的。仿佛他揮動拳頭一點都不開心。賈杰剛不斷變換。他責令他進屋睡覺。
一口煙霧噴出。呂玉仙:
“打得好,打得妙,老子是抱了煙筒,否則都要拍手叫好!”
賈杰剛仍然站在屋門前。迎合。賈杰剛:
“媽媽,我替你鼓掌……!”
賈中華忽然手撫下腹。他說莫名疼痛了起來。賈杰剛忙上前遞去木凳。又呵斥說正是因為動你掙到了傷口。呂玉仙偏頭再次吹出煙霧。呂玉仙:
“哭神經,你可是還停歇不了?難道你爸爸打錯你了?!”
又說:“你可是‘賣花姑娘’?即便是‘買花姑娘’也沒有那么多淚水。”
小腿發麻。賈杰敏沒能立起身。呂玉仙:
“可是頓在地面上還‘死’不起來?還要要老子用八抬大轎來抬你?!”
賈杰剛:“她就是覺得我爸爸委屈了她,所以,老不停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