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瞻表現的很平靜,至于內心起了多少波瀾,別人就不得而知了。而青田城的贏馬肅,也沒有閑著。贏昂雖然不怎么開竅,但辦事能力還是很強的。傍晚時分,就將得到的消息送回贏馬肅的住處。贏昂耐心的敘述著,眉頭不時地蹙在一起,“阿爹,根據得來的消息,朝廷最近突然同意開放杭州和溫州碼頭進行海貿,著蘇瞻全力組建什么皇家海運司,聽官府傳出的消息,蘇瞻覺得衛所兵戰斗力有限,便看上咱們山鳳兵了,打算讓咱們的兒郎替海運司賣命。呵,這個蘇立言怎么想的?咱們的兒郎會替他賣命?”
贏昂話還沒說完,贏馬肅眉頭一挑,照著他的大腿扇了一下,“你這混賬東西,懂個屁?怎么就不能替海運司賣命了?世人都知道狼兵,反而不知道怎么山鳳兵,因為什么?還不是因為咱們整日里窩在山里?只要蘇立言能給咱們足夠的好處,為什么不能替海運司賣命呢?”
贏馬肅長長的嘆了口氣,撫著白胡子,略有痛心道:“哎,這些年咱們不也一樣是打打殺殺的,死了多少人了,得到半點好處了?哼,朝廷以前可從來沒把咱們當回事兒的,這個蘇立言怎么想的,為何突然會想著讓咱們的兒郎去海運司吃官糧?”贏馬肅百思不得其解,別看之前畬族聯軍把朝廷兵馬打得灰頭土臉的,但贏馬肅心里還是很清楚的,土鳳兵也就在山里橫一橫,真出了景寧群山,土鳳兵還真吃不開。土鳳兵不像狼兵,狼兵那可是土司治廣西,狼兵即官兵,整個廣西都是狼兵的地盤。可是山鳳兵,也就能逛逛景寧群山。
浙江這幫子官員是什么德性,贏馬肅比誰都清楚,他們可從來沒瞧得起過景寧畬族。朝廷就算缺兵,慢慢招,慢慢練唄,蘇立言干嘛跑到景寧招山鳳兵?來到景寧,就必須看畬族土司的臉色,這個蘇立言丟得起那個臉?朝廷官員,尤其是封疆大吏,全都是要臉的。
“怪哉,蘇立言為何看上咱們山鳳兵了,這里邊怕是有什么問題啊!”贏馬肅搖搖頭,伸手彈了彈自己的袍子。贏昂苦著臉,小聲說道,“好像浙江這些官員跟蘇立言不是一路的,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都轉運鹽使司全都對蘇立言不感冒,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蘇立言才想到咱們山鳳兵?”
贏馬肅有些無力地看著自己的親兒子,隨后捂住了額頭,“哎,你啊你,老子該怎么說你呢?跟浙江官員政見不合,被人孤立,可只要有錢有權,有朝廷允許,蘇立言可以自己招兵買馬啊,不能在浙江招兵,難道還不能去別處招兵?兒啊,你覺得這跟蘇立言招我們山鳳兵入伍有半點關系?”
贏昂瞪著眼,無言以對,良久之后,他低下頭,無比誠懇的說道:“阿爹,孩兒錯了。”
青田城內,贏馬肅久久未睡,而景寧城的李暲也是同樣沒有半點睡意。廣闊的大殿中,幾名妙齡女子身著薄紗,跳著優美的舞蹈。一身紫黑錦袍的李暲單手撐著下巴,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殿中美女歌舞動人,卻提不起半點興趣。李暲并不健壯,更不魁梧,看上去就像一個書生,頜下短須更顯幾分儒雅氣息。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儒雅的男子,卻給人一種巨大的壓力,葛多巴等人跪坐在矮桌后,一言不發,誰也不敢打擾李暲的思緒。
李暲不發話,哪怕面前擺著美味佳肴,也沒人敢動筷子,跳舞的女子們已經雙腿發軟,也不敢有半點怨言。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暲慢慢抬起頭,一雙眸子鎖著葛多巴,淡淡的說道:“也就是說,現在那個蘇立言已經毫發無損的得到贏家的保護了?”
“是的,都怪屬下辦事不利,可.....景王殿下,屬下還是有些想不明白,贏漫文為何會突然出現在瓦格寨?她好像提前知道咱們要偷襲瓦格寨,斬殺蘇立言似的。”
景王,是景寧城畬族各部對李暲的敬稱,而李暲也很喜歡這個稱呼。當然,也不乏智者,認為李暲是一個井底之蛙,屁大點的勢力就敢稱王,如果李家真有播州楊氏或者水東宋氏那樣的勢力,稱天王也不為過。可惜,李暲似乎沒覺得這個稱呼有什么問題。能迸發出巨大的野心,或多或少,也是因為想做一個真正的景王吧。
李暲右手食指和中指點著額頭,小聲嘀咕道:“確實有些怪,贏漫文為何會在瓦格寨呢?這次我們是偷襲,提前得到消息的可能性太小,古怪,當真是古怪......”
葛多巴突然想起了什么,臉上露出氣氛的神情,他寒著臉怒道:“景王,屬下想起來了,攻打瓦格寨的時候碰到無生老母教的殺手孟亭侯了,那家伙見面就打,要不是屬下身手了得,就遭他毒手了。哦,對了,我那手下阿隆,就是被孟亭侯砍死的!我那兄弟,死的太冤了,還請景王替屬下做主啊。”
“嗯?還有這事?”李暲瞪著兩只眼睛,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阿隆?本王記得這家伙,那身手不錯的,也死在瓦格寨了?葛多巴,你確定對方是孟亭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