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么?”朱厚照終于抬起了頭,陽光從門口透進來,照在每個人的身上。終于,還是用力點了點頭,他緩緩站起身,邁步來到另一側。扶住張皇后的胳膊,朱厚照顫聲道,“母后,該去太和殿了,大家都在那里等著呢。”
另一側,鄭夫人也扶住了張皇后,母子二人將有些脫力的張皇后慢慢扶了起來。張皇后神情恍惚,可她還是清楚地感覺到朱厚照的手劇烈的顫抖著。看著眼前年輕稚嫩的朱厚照,張皇后覺得悲傷又無奈。無論他表面多么的鎮定,可這一刻到來時,還是會害怕,會恐慌。皇帝這個擔子,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是太過沉重了。
“皇兒,不要怕,母后相信你,你可以比你父皇做得更好的,你忘記你父皇說過的話了么?你比他更像皇帝!”張皇后安慰朱厚照兩聲,隨后轉頭拍了拍鄭夫人的手背。三人慢慢走出了幾筵殿,來到殿外,劉瑾等人就迎了上來。劉瑾手持托盤,身后幾名太監捧著嶄新的錦袍,“殿下,還請移駕偏殿,將衣服換下來。”
朱厚照瞟了一眼劉瑾等人,嘴角劃過一絲冷笑:“換衣服?為什么要換?你們退下吧,孤就這樣去太和殿,父皇還在幾筵殿躺著,孤不穿孝服穿什么?”
劉瑾心頭一驚,不禁有點急了,“殿下,不可啊,按照規矩,太和殿宣讀遺詔乃國之大喜,必須著盛裝。否則的話,恐怕要被人......”劉瑾話還沒說完,就被朱厚照冰冷的眼神嚇得把后邊的話吞了回去。
蘇瞻輕輕地皺了下眉頭,他也覺得大明有些規矩真的很不合理。宣讀遺詔,新帝登基,這是好事,穿盛裝是對的。可正常情況下都是繼承父位,老皇帝一死,兒子登基,這老皇帝的尸體還在宮里擺著沒入土呢,先盛裝慶祝?所以,這規矩看似合理,其實很沒人性。
向前兩步,朝谷大用等人擺了擺手,谷大用心領神會,與張永帶著人往后退了退。蘇瞻目視著劉瑾,淡然道:“劉公公,讓人退下吧,有些規矩明顯不合理,難道非要遵守么?”
朱厚照再次沖劉瑾翻了個白眼,嘴上冷哼一聲。朱厚照不穿錦袍,身著孝服,自然有盡孝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跟內閣六部賭氣。他就是要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我朱厚照性格剛毅,不會守著你們認為對的規矩,只要自己認為不對的,我就不會守,而且還會將那些不合理的規矩剔除掉。
長呼一口氣,朱厚照沿著臺階堅定地走了下去,蘇瞻錯開一個身位,緊緊地跟在后邊。從朱佑樘駕崩到入泰陵,這幾天時間里一刻都不能松懈下來。新皇登基,要經歷一套繁瑣的程序。朱厚照一肚子火氣,如果不好好盯著,肯定會鬧出什么亂子。
皇帝駕崩第一天,六部大臣商議謚號以及皇陵問題,第二天便是宣讀遺詔。宣讀遺詔算是新皇登基第一道程序,后邊還有拜謁,祭天,而宣讀遺詔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因為遺詔很大程度上就能說明新皇帝未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執政思路。
按照規矩,新皇登基宣讀遺詔,只要是在京官員都要身著官服來宮內聽取遺詔,隨后叩拜新皇,公文通傳天下。官員,只要在京,就要進宮聽遺詔,官員人數之多可想而知。內閣六部大臣站在太和殿中,其他官員則站成四列,居于太和殿南邊的廣場上。
諾大的太和殿廣場四周站滿了錦衣衛,漢白玉欄桿上金色龍旗迎風招展,威風凜凜的大漢將軍們手持刀槍斧鉞守著白玉走廊。朱厚照的步伐越來越穩,當走進廣場那一刻,他便將所有的猶豫和擔心拋到了九霄云外。就像蘇大哥說的那樣,今天只是第一次交鋒,自己不能露怯,更不能輸,一旦輸了,未來將會永遠都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