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看著手上還泛著銀光的表盤,愣了愣。
從交往到現在,這應該是游略拿給她最值錢的“禮物”了,哪怕在游家還沒落敗時,她都沒見識過類似的昂貴舶來品。
汽車打火發動,卷著輪子朝外滾,等她回過神來,游略的身影已經被落在了車后好幾米。
但他站在原地一直沒動,目送著她離去,還抬手揮了揮,揚唇笑得燦爛,看上去絲毫沒有因為這樁“被迫”的婚事而不滿的樣子。
于是那一刻,不自覺地,俞晚也彎了彎唇——是今天唯一真心的笑。
……
因為這塊表,俞晚一路回到雩縣的心情都還算愉快。
雖然游略過去已經讓她失望了無數次,但至少這一刻,她還是對未來抱有希望的。
只不過不再是少女時期那種籌謀著嫁入富貴之家做人上人的希望,而是一種更積極的,想和喜歡的人一起拼搏前程的積極期冀。
但很可惜,這份好心情只維持到家門口——
在鋼廠的家屬樓底下,俞晚正巧撞上了帶孫子學走路的鄰居王嬸子。
對方瞧見她,先是驚訝,而后露出個笑來:“俞晚你回來了啊!”
語氣夸張,笑容說不上多熱情,在俞晚看來,甚至有些不懷好意。
果然下一秒,她就抱起孫子跟在她身后,嘴里念念叨叨地:“這可真是湊巧了,早早也今天回來,你知道伐?哦對,一定是你聽到消息,特意回來看你姐來了!我跟你說,早早還帶了你姐夫回來,喔呦,早聽說她在海城嫁了個廠長兒子,我到今天才瞧見,長得真俊,俞晚你見過沒有?人也大氣,大包小包拎上門……”
俞晚一步步踩上樓梯,聽著耳畔那意有所指的話,臉上還得維持禮貌的笑,心里卻已經充滿了不耐煩。
俞家是三年前才從棗塘村搬來的雩縣,那時候俞晚已經上大學了,在家住的時間不多,和這些街坊鄰居也就都不太熟,最多就是見面能打個招呼的關系。
這一片原先是縣里鋼廠的家屬樓,雖然早十年就允許自由買賣了,但住的大部分還是老熟人,鄰里間發生些什么,第二天整片樓區都能知道。
當初俞家搬來這里,主要是為了堂弟上學,她伯娘也是個會來事的能人,很快就融入了街坊內,尤其和對門王嬸子最熟。
俞晚上大二那年,寒假回家過年,正巧王嬸的侄子來給她送年貨,一眼瞧中了她,得知她還是個大學生后,就越發熱情起來。
王嬸自然覺得自家侄子是千好萬好,從沒想過主動上門提親還會失敗的——但偏偏就被俞晚毫不留情地回絕了,然后毫無意外地,第二天這件事傳遍了整片家屬樓。
自那以后,她丟了面子,看俞晚千般萬般不順眼,得知她對象竟然是那個“聲名遠揚”的游略時,倒像是出了口氣般,背后不知和多少人笑話過這姑娘沒眼光,自甘墮落。
她這點子鄙夷和怨恨,俞晚心里很有數。
但雩縣是個小地方,她今天要是翻了臉懟回去,明天就能被家屬院所有老太太們指著背脊罵沒教養,連帶著伯伯伯娘也要被說嘴,俞晚就干脆當做沒聽出對方話中深意,爬到三樓后,從兜里掏出鑰匙,語氣還是那樣,帶幾分疏離和禮貌:“嬸子,我到家了。”
“哎,那你進去吧,我不打擾你們一家團聚了。”
王嬸看著姑娘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抱著孫子撇了撇嘴。
要她說,她就最瞧不上俞晚這副小家子氣的模樣,明明心里恨得要命,臉上還要裝出好人樣,小小年紀就如此虛偽有心計,幸虧當初她家侄子跟她沒成,不然鐵定鬧得家宅不寧。
比起來,俞家親生女兒俞早就討喜多了,那姑娘爽利、勤快,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就叫俞晚紅眼去吧!
“走,孫孫,我們回家,奶奶給你蒸蛋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