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同學氣炸。
他咯吱咯吱捏著拳頭,卻又被旁邊著急的楊鯨死死抱住胳膊而無法動手,對上男生似笑非笑的眼神,怒火愈燒愈盛,情不自禁就說出了自己從前絕不會說出的那種話“像你這樣的人,如果不是跟我們成為同學,這輩子都沒資格踏進這里。哈,你以前引以為傲的不就是成績么,現在好了,甚至都不能跟萊一填同個檔次的志愿。只會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我告訴你游略,不是一個階級的人,不配”
夜風拂過精心修剪的綠化園林,高貴的黑天鵝在造價不菲的人工湖畔抖毛,遠處別墅群燈火通明,把停在路邊那輛帕拉梅拉的車牌號照得一清一楚。
游略微微抬眸,瞥見同為槐花巷居民的楊鯨臉色忽然變得慘白。
看來程子濯的言語利刃沒有命中他,卻意外背刺了自己的女主角。
且刺得很痛。
不過這番話倒是讓游略第一次認真地端詳面前的少年。
略帶攻擊性的五官,眉宇間揮之不去的肆意張揚,神情更是桀驁不羈,平日行事卻透著一股天真爽朗。
沒有錯,很符合青春校園故事里的男主形象。
可世上很多人,或許在能感受青春前,就已經被迫長大了。
這些人的傷痛,在另一些人眼中,只是階級如此,命該如此。
他笑笑,沒再用那種激怒人的懶散態度“程子濯同學,出身無法改變,人的命運卻并不完全由出身決定有人說這是專門寫給窮人的雞湯和安慰劑,但我始終相信這一點。”
“十年之后,或許我會成為一名建筑師,一位企業家,一個販夫走卒,一只普通社畜,或許我能白手起家財運亨通,也可能依舊過著窮困潦倒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但不論最后變成什么樣,我都不會因我出身微寒而自慚形穢。”
“回首往昔,我只會為我這輩子如巨嬰般依靠父母到死而感到羞愧,為我通過歪門邪道謀取社會地位卻依舊沾沾自喜而感到恥辱,為我志大才疏卻總是自命不凡地嘲笑努力生活的普通人而自覺丑惡。那么你呢程子濯同學,你又以什么樣的標準衡量你的人生”
沉默來得猝不及防,但持續了半分鐘之久。
不知道是不是校園男主的腦容量還不夠接收這么一大串排比句的信息。
“還有就是,”
趁著對方怔愣之時,游略撥開他的肩,留下最后一句話
“程子濯同學,我記得你媽媽是事業編,你爺爺是公務員,你跟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所以你談的階級,是什么階級”
盛夏清晨,陽光燦爛。
在程子濯反應過來并找到更厲害的措辭反擊他前,游略已經獨自坐上了前往大都市的火車。
衣著樸素,拎著倆麻袋站車廂連接處,灰撲撲的顏色襯得年紀都大了好幾歲。
幸好許萊一最后沒來送他。
“想了想,除了祝你一路順風日進斗金我也沒什么話可以說啦。比起在綠皮火車前上演老同學執手相看淚眼的煽情戲碼,我還是更希望明年能作為你的學姐領你去新建的車站搭高鐵上學。”
沒錯,她填的第一志愿就在s市。
s市經濟發達,基建完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隨便路過一條街都能感受到房價有多貴。
許萊一的房子位于一個半舊不新的老小區,九十來平方,從面積到裝修都稱不上“豪宅”,但地段價值完全秒殺昨天晚上那棟游略拜訪過的別墅。
也是根據地址找到現場他才發現,這房子還是個學區房,站在陽臺上甚至遠遠能眺望到江。
搞不懂這種白富美大小姐怎么會選擇在融海這樣教育資源普通的小縣城念高中。
房子應該有段時間沒住人了,冰箱茶幾上蓋了薄薄一層灰,游略在給老同學報平安時順口問了句怎么沒把房子租出去。
許萊一回答“之前有出租啊,但上任租戶搬出去時正好我高三寒假,考慮到之后可能會s市的大學用來自住,多租個半年也沒意思,就干脆先空著了。怎么樣,房子現在水電還能運轉嗎密碼鎖有電不,里面是不是很臟了”
“挺好的。鎖我重新安了電池。之前租戶搬走時應該清得很干凈,廚房都沒看見油污,只是有點積灰。”
“那得麻煩你幫忙打掃下衛生了,開學我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開心。”
“說真的,你就不怕我把房子短租出去賺你兩個月房租這小區可是熱門房源。”
“你要真有這商業頭腦和行動力那我就自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