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如何是好啊。
紀老太太唉聲嘆氣,愁得頭發都全白了。
她說道“如云啊,你要想想辦法啊,你是行昭的媳婦,他不主動,你就要主動啊。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要早日為紀家開枝散葉,明白嗎”
潘如云眸光微動,“兒媳知道了。”
晚上,紀行昭回來,剛剛在書房坐下,潘如云端了洗腳水過來,“相公。”
潘如云將洗腳水放在紀行昭腳下,“妾身伺候你梳洗。”
說著,她卑微的跪下。
紀行昭后退一步,“不用,你不用這么做。”
潘如云抬頭,一雙水眸楚楚可憐,“相公,我是你的妻子。”
紀行昭無奈,他揉了揉太陽穴,指著一旁的椅子,讓潘如云坐下。
潘如云不動,“相公不坐,我不敢坐。”
紀行昭只能坐下,潘如云這才坐下。
昏暗的燈光下,紀行昭看著潘如云那將身體遮擋的嚴嚴實實的舊式女子裙子下的三寸金蓮,有種悲涼之感。
三寸金蓮,女子五六歲時用布條開始裹腳,要先洗腳,然后撒上防止感染的藥粉,將腳趾頭一個一個的向腳底彎曲,再用布條縫緊,為了避免腳部潰爛,每三天放開一次,然后再重復這個操作,直到一雙好好的腳變得扭曲變形。
紀行昭心念一動,看著潘如云的腳問她,“裹腳的時候疼嗎”
潘如云一怔,不明白紀行昭問這個干什么,但還是誠實的點頭。
裹腳當然是疼的。
但是這是每個良家婦女都需要經受的,娘說過只有三寸小腳才能嫁個好人家。
不裹腳的女人不是貧賤,就是下賤。
而也正是因為這三寸金蓮讓紀老太太一眼相中了她。
潘如云對此很滿意,她感覺自己的辛苦付出總算有了回報。
紀行昭嘆了一口氣,“以后在家里就不用裹腳了,可以放開,讓它自然生長。”
“怎么可以這樣”
潘如云當下大驚失色,“相公,裹腳是祖宗的規矩,是傳統,不能丟。相公,以后切不可再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聞言,紀行昭沉默了。
潘如云是舊式教養下長大的,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女子需要裹腳,需要三從四德,需要侍奉公婆,需要以夫君為天,不可逾越。
他能理解,但是不能接受。
紀行昭默然許久,也思考了許久之后,對潘如云道歉道“潘小姐,前兩日很抱歉冷待了你,但是我那并不是與你生氣,只是氣母親沒有經過我的允許自作主張,你我之間并沒有任何許諾,兩個人在此之前也并沒有見過面,我想我們的婚姻并不作數,這一點你能和我達成共識嗎”
“相公,你要休了我嗎”
潘如云手里捏著一張繡帕,放在心口的位置,“相公,我們是在母親見證下拜過天地行了禮的,我已經是紀家的人了,女子最當守節,如果你休了我,那如云如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說著,潘如云心碎成渣,幽幽落淚。
“你不會死路一條。”
紀行昭努力糾正潘如云那死節的想法,“潘小姐,大清已經亡了,現在是民國,是新時代,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沒有休妻一說,只有離婚,平等的離婚。我的意思是,我們之間并沒有真正的婚姻,也沒有登記,只是母親擅作主張辦了婚禮,你不是我的妻子,我也不是你的夫君。我們之間可以平等相處。
當然,你的家族可能是一個比較保守封建的家族,如果你擔心離開紀家之后回到娘家,他們會將你沉塘,你可以一直住在紀家。你也是書香門第出生,自小讀過書,我會認你做妹妹,送你去新式的女子大學讀書,將來畢業之后,你也可以出去工作,和我一樣當老師,靠自己養活自己。如果你生活遇到了困難,你是我的妹妹,紀家也不會坐視不管,如果你遇到了真心喜歡的人,沒有娘家出嫁,也可以從紀家出嫁,我會為你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紀行昭覺得自己為潘如云考慮得已經很全面了,那簡直是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甚至連她以后的生計都考慮到了。
可是潘如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她感覺自己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她身子一軟跪在地上,“相公,如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告訴我,我會改的。你不要休棄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