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妹看田翠娘起身從廚房裝了一小碗面粉出來,準備倒進盆里,趕緊阻攔。
“搓腸子啊,我兒說了,用面粉搓才能搓干凈。”
田翠娘理直氣壯地說道。
“糟踐好東西,搓洗腸子根本就用不著面粉,用草木灰就成了。”
王大妹瞪了她一眼,搶過她碗里的面粉,然后放回廚房,又從灶頭摸了一把草木灰出來,灑在了扒干凈的腸子上。
以前沒嫁人的時候,王大妹也吃過豬下水,因為家里實在窮,兄弟姐妹又多,有時候實在饞肉了,家里就花兩三文錢,買一整副豬下水回來,當時王大妹跟著她娘處理過。
她真不愛那味道,即便用草木灰搓得再干凈,鼻尖好像也能聞到那股味道,收拾干凈的豬下水用鹽水焯熟,肝臟切片,腸子切段,她只記得腸子嚼不爛,豬肝像粉一樣的口感,帶著點苦味。
在沒錢買肉的情況下,豬下水還能解解饞,后來嫁到宋家,當時宋家二老還在世,家里二十多畝地,就倆兒子,一點都不愁吃喝,從那以后,王大妹就沒吃過豬下水。
用草木灰也能將豬下水搓洗得特別干凈,至于用面粉搓還是草木灰搓更好,王大妹不知道,她只知道,面粉金貴,不應該用在清洗豬下水這件事上。
“你也真不心疼糧食。”
王大妹幫著搓洗的時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但很快她就意識過來了,下地插秧的是她幾個兒子,宋德貴就在邊上擺擺樣子,糧食該收割了自家男人又叫上幾個兒子去給他弟幫忙,滿打滿算,宋老二家最大的貢獻就是拿好收回來的麥子,花幾十文找人脫殼磨粉。
沒吃過種糧食的苦,又哪里會心疼糧食呢。
冤種竟是她自己。
王大妹用力地搓洗著豬大腸,幻想自己此刻搓著的是宋德貴和田翠娘的腸子。
“大嫂,你們家今年番薯收獲還成嗎”
田翠娘也不知道大嫂為什么這么愛搓腸子,既然她喜歡,就讓給她搓,自己處理剩下的一堆內臟,干活的時候,還不忘正事。
“干嘛”
王大妹的眼神充滿了警惕和狐疑。
她心里清楚,自家男人之所以這么心疼他這個弟弟,除了老娘臨終前的囑托外,還和家產的分配方式有關。
宋富貴是嫡支的長子,理所當然接任了他老子族長的身份,雖然宋家從來沒出過什么能耐人,但在大豐村里的宋家人全都出自同宗,宋家在村子里的話語權還是不太一樣的。
當初宋老爺子雖然很疼小兒子,但臨終分配家產的時候,還是按照老規矩,嫡支長子分七成,其他孩子平分三成,目的是防止嫡支衰弱,確保族長地位。
手里握著七成家產,再加上子孫之后的努力,很快就能將財富再次累積起來,至少在大豐村這樣的小村莊里,手里有二十來畝田地,那已經是很富裕的存在了。
當年宋家二十四畝地,宋富貴分到了十七畝,宋德貴只分到了七畝,其他銀子、牲畜、農具之類的東西同樣如此。
正因為這樣,宋富貴總覺得自己虧欠了這個弟弟,總想著多幫襯他一下。
在剛嫁過來的時候,王大妹也挺贊同她男人的想法,但日子一長,心態總是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