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包著餃子,似乎想起了這些年來諸多的辛酸往事,嘆口氣道:“咱管不得別人怎么看待人情債,只能說自己心里的看法。就說詹東和鄭云紅吧,兩口子都是實在人,這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的。可咱不能因為在危難之時幫了人家的忙,就必須要求,或者指望著人家報答咱一輩子。”
“嗯嗯。”溫朔點頭認可。
“以前啊,我聽老年人講過一個故事。”李琴神情溫婉地說道:“說是張三李四和王五,三家鄰居,張三家里條件不錯,李四和王五窮,但王五給大戶人家看門,勉強能混飽肚子,所以張三每天都會給最窮的李四兩個饅頭吃。結果有一天,王五給人看門的差事丟了,日子也過得窮了,那天張三就給了李四、王五一人一個饅頭,李四就開始憤恨張三今天少給了他一個饅頭,惱恨王五搶了他一個饅頭吃……李四卻不會想,這饅頭本來就不是他的,是別人好心好意施舍給他的。他更不會想,那饅頭是張三的,人家愿意給誰就給誰。”
兩個年輕人聽得慢慢點頭。
黃芩芷略有些感慨地說道:“升米恩,斗米仇。大概也是這個道理吧,唉。”
“是啊。”溫朔附和道。
“什么米,什么仇?”黃芩芷一臉訝異。
溫朔便笑著很有耐心地給母親解釋了一遍,李琴這才明白,連連點頭道:“對對,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才想著和你們談談,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咱不想讓詹東和鄭云紅報恩一輩子,但也得提前防范著,將來因為利益問題,恩情變仇恨了,對吧?”
黃芩芷和溫朔對視一眼,面露疑惑。
在他們看來,快餐店目前的經營狀況良好,詹東和鄭云紅工作輕松,薪水又高,而且還會給他們發獎金、適當安排假期——便是沒有這份恩情在,也不至于出現矛盾,更不至于仇恨吧?
“人吶,做什么事情,時間長了都會形成一種習慣,一種理所當然。”李琴神色略顯憂慮地說道:“咱們家的店如果一直這樣開下去,倒還好些,可生意這么好,將來總有一天要把限售量提升上去,工作量也就會大。到那時候,已經習慣了每天這樣清閑工作的詹東和鄭云紅,就會心里失衡,哪怕是漲工資,也難以抹去心里的抱怨,因為漲工資在他們看來是應該的,而加大工作量則是過分,漲出的工資,永遠也不可能在人心里,與工作量達成一個平衡的。”
溫朔恍然大悟,點點頭說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確實,是我們考慮不周。”黃芩芷也正色道:“我們太理所當然,疏忽了這種人情方面的隱患。”
自從入京至今,李琴在兒子和黃芩芷有“預謀”的思想改變中,越來越覺得自己眼光短淺,心胸狹隘,沒見識,容易被人笑話,給兒子丟臉,還有那個什么“素質”相對較低,所以,她在日常生活盡量克制著自己的沖動,不再對快餐店、網吧、公司的經營事務發言,盡可能不去拖兒子的。
剛才一番心里話說出來,沒曾想卻得到了兒子和黃芩芷的一直附和認可,兩人更是表態認錯,這讓李琴難得地有了濃濃的成就感,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捏著餃子說道:“那,我的想法就是這樣,不管對錯吧,反正接下來怎么做,你們決定就好,我這個鄉下來的沒文化傻老娘們兒,不給你們添亂……”
“阿姨,您別這么說。”黃芩芷真誠地說道:“我們畢竟還太年輕,很多時候思想不夠成熟,做事易沖動,而您,比我們的生活經驗豐富,對人情看得更透徹,我們應該向您學習,您,也應該時刻監督、教導我們,盡量少犯錯。”
“是啊媽,以后但凡有什么想法了,您一定要說出來。”溫朔笑道:“大家商量著辦,一起出主意才是好事兒。”
“我,真能幫得上忙?”李琴驚喜道。
“當然。”黃芩芷點頭道。
溫朔笑了笑,道:“個人的思維都有局限性,所以集思廣益才是正途。比如今天咱們三人在這兒各抒己見,就可以提前考慮到一些隱患問題,從而能夠從容地防患于未然,避免將來問題爆發時,倉促應對不及,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