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自己就能要到錢嗎?
明年就能找到那個大包工嗎?
他如果也不認賬,說壓根兒沒結算工資錢,該怎么辦?
自己拿什么去要錢?
這年頭,農民工小建筑隊去城里干活兒,有幾個簽協議合同的?你只要提出簽訂協議,人家建筑公司立馬就覺得你真是啰嗦麻煩,都不想讓你接活兒了,大包工更是憑著一張嘴的個人,只有嘴皮子上的承諾,是信譽的承諾,誰會簽訂合同?
這個年,還怎么過?
回去后,怎么去面對那些因為信任自己,跟著自己出來辛辛苦苦干了半年的兄弟們?
自己的臉面,往哪兒放?!
閆良其實年齡也不大,二十六歲!
正是有熱血闖勁的年齡段,膽子也大,又辛苦耐勞肯學習,在老家十里八村如今也是有面子的人,年紀輕輕便組建了一個建筑隊,包工頭,去城里攬活兒掙錢,一年十來萬的收入吶!
今年又帶著人進了京城,誰不知道他越干越大,越來越掙錢?!
可現在,就這般回去……
什么都沒了!
他能想象到,自己回去之后,除了自己的親朋之外,沒有誰會憐憫同情他,更多的是嘲諷、幸災樂禍,還有那些跟著他干活兒卻拿不到工錢的兄弟們,以及兄弟們的家屬,憤恨的目光。
在這般絕望中,閆良胸中燃起了難以壓制住的怒火,他想要殺人,想要把那個大包工,把建筑公司的老板、經理、財務全都給干掉!
把這個小區的開發商,干掉!
把所有的,與這個小區利益相關的人,干掉……
可是他又害怕,不止是害怕,而是胸口那份為人子、為人夫,以及初為人父的責任心,壓得他不能去蠻干。
于是他想到了距離工地不遠的朔遠控股公司。
想到了溫朔。
在京城這半年里,他經常閑暇時會和工友們出來轉悠,看到這家公司時,會笑呵呵地指著公司的牌子吹牛皮說,大名鼎鼎的朔遠董事長溫朔,當初上大學軍訓時,老子是他的教官,那胖子可真是個人才,在軍訓基地里做生意,別人軍訓半個月累成狗,他他媽賺得盆滿缽滿!
但私下和兄弟們吹牛皮,閆良卻從未想過去找溫朔——他有自知之明。
和溫朔,只是當年軍訓時半個月的情分,人家是京城大學的大學生,咱就是個大老粗,憑什么和人拉關系?
再說了,時隔這么久,是不是還記得你?
所以,就別去那里攀交情了!
腆著張熱臉過去,人家樂不樂意招待你,是否樂意與你繼續結交?兩個世界的人了,何必相互為難?
可現在,已經絕望的閆良,卻忍不住思忖著,希冀著,去試試……這,也是大多數絕望之人,都會生出的,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心理,盡管,稻草往往救不了性命。
溫朔在京城混得如此體面,如果找到他,應該能幫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