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做排骨年糕,起早去買肋骨排,要嘗到輕松脫骨的排骨,就得用刀背將肉拍松,腌制上漿炸,跟做面拖排骨似的,炸到外脆肉不老就撈上來,年糕也得過油炸。
兩種一起倒在鍋里,加糖鹽醬醋和淀粉水勾芡,出鍋后這顏色好看,大廚還會專門撒把芝麻。
阿夏很久以前來嘗過這家,味道記了很久,她夾起一塊排骨,順著骨邊上的皮肉一咬,整塊完整的排骨肉進了嘴,骨頭輕松脫出,排骨沾著糖色,薄薄的一層面漿,炸的香酥可口,甜中帶咸,又不過分得甜膩。
年糕也不遜色,單吃都好吃,叫這一番蒸騰后,表皮有點脆,滿是湯汁,口感很糯,綿軟非常。
只是吃這個,總會覺得煩惱的是,糖汁會粘在嘴巴上,還要顧著不弄臟衣服,屬實有點顧頭不顧尾。
阿夏吃完后,擦嘴的巾子都沾滿了黃色,只能包一層帶回去洗,盛潯吃相比她好些。
從酒樓出門后,都過了子時,外頭的人照舊很多,小孩也都沒睡,晃著個自個兒做的橘燈,里頭的蠟燭都快燃盡了。
阿夏吹著徐徐而來的晚風,走在滿目皆是燈的路上,淺綠的衣擺隨風晃動。她從小孩的燈上瞟過,語氣懷念,“我還記得以前橘子熟的時候,我們一起做橘燈玩。”
挑一個又大又圓的橘子,小心用刀割開一小半,挖出完整的橘肉,橘子兩邊穿個洞,一條繩子左右打結,吊一根木棍,里頭安根很短的蠟燭,怕它立不牢,還給滴了不少蠟燭落下的油。
提著一盞小橘燈,燭光是橙黃色的,能在夜里從那條走到這頭。
不過也有好幾年沒有再做過了,好像長大后,曾經屬于他們的樂趣,現在又傳到孩童身上,高興是輪轉的。
“現在沒有橘子,那要等到秋了,不過我可以做一盞花燈給你。”
盛潯不想叫她心情低落,拉過阿夏的手將她帶到一處攤子上,桌子并不大,桌面擺著一籃子牡丹花,暮春時節它開得最鮮妍。
以及很多個竹條彎折的圓,和銅絲,老婆婆專門在這日出來擺攤做花燈,買一盞要十五文,自己做十文。
盛潯要自己做,他的手確實很巧,眼光也不差,只挑了粉色和白色花瓣,拿銅絲小心地穿上,時密時疏,再纏到圓架上,兩個竹圓架一圈籠著花,中間置根沾膠的蠟燭。
提起來時,花邊都染上了淡金色,他在阿夏眼前晃晃,眼神似秋水。
“沒有橘燈,送你一盞花燈。”
他讓阿夏攤開手,把竹桿子放到她的手上,再一根根將她的手指彎折回去,盛潯的手是溫熱的。
阿夏沒說話,和盛潯對望,他的眼睛里有她的倒影。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快了些。
其實她心里明白,盛潯跟她哥并不一樣,有時比她哥還要好。
好得不像是個哥哥該做的。
阿夏的手將這盞花燈握得很緊,垂下眼皮看它,春末的花,現在開在燭火上。
雖說明日就會漸漸枯萎,可她真的為一盞花燈的心意歡喜。
兩人并肩走在燈路上,沿邊的亭子滿是茶香,今日喝春茶的人多,因為谷雨一過,之后便要入夏,他們喝著春茶賞燈,這叫餞春。
阿夏時而看著漁火,時而又看盛潯,手里的牡丹花燈時不時晃動。
這夜兩人走過許多橋,行過許多路,看過許多正好的花燈。
邁過春,迎來夏。
至于那些在春末生出的淡淡情愫,也許會在以后,于盛夏發芽。